當天色灰蒙,時間臨近傍晚的時候,三倫在西城角的小賣部外尋到了花罡炎。
那時花罡炎正斜躺在老樹下的木台上,吃著自己麵前的一大碗鹽水豆子,在他邊上坐了幾個三五歲大的孩子,每人都分到了一把鹽豆,木台的四麵被他們扔滿了撥開的豆子殼。
“城主大人!”幾個孩子站起身,對著走過來的三倫乖乖的低頭施禮。
“乖!”三倫和藹的微笑起來,伸手撫摸著麵前一個小女孩的頭,“天色晚了,你們應當早些回家,不該讓父母擔心,知道麼!”
幾個孩子聽了,全都規規矩矩的與三倫告辭,他們走出去一段距離之後,才開始跑跑跳跳的朝自己家的方向趕去。
“能不能也分我一些來吃!”三倫笑著對花罡炎說。
從三倫出現到現在,花罡炎躺在木台上絲毫沒有改變姿勢,見到三倫在對麵坐下,他便抬起腳,將盛著豆子的大碗向三倫身邊踢了踢。
三倫滿不在意的抓來吃,“怎麼突然想起來到這裏吃零食了?”
“閑著無聊!”花罡炎抓了抓下巴說,“開始時我用一捆爛菜換了碗豆子,沒想到這麼香,吃起來就停不了口了。”
三倫揮起袖子,將木台上的落葉盡數掃去,然後他也學著花罡炎的樣子,斜躺了上去,在他伸直了腰背之後,發出了一聲無比愜意的低吟。
“好多事皆是如此,一旦開始,再想停下便不容易了。”三倫向嘴裏扔著豆子說。
“你說話別老拐彎抹角的行嗎?累!”花罡炎在說話間朝一旁吐出兩片豆子殼。
“好啊,這趟西北之行,你考慮得如何了?”三倫微微翻了個身問。
花罡炎斜眼望著他,然後很快的滑開了目光,“還用考慮什麼呀,當然不去了!”
“我能聽聽緣由麼?”三倫繼續問。
“沒什麼緣由,我覺得那事太危險,公主把問題說的太簡單了。既然那麼簡單,隨便找個人去不就結了嗎,幹嘛非得來找我?而且,還開出那樣的條件,太惹人懷疑了。”
“花兄,不介意我說說對你的評價吧!”三倫的臉上又浮現出了陽光般和煦的笑容來。
花罡炎轉頭張望了一周,他知道三倫對自己的評價不會太高,至於他對自己的看法,未必都是句句中聽的好話,所以花罡炎檢查了一下周圍,看看有沒有人在偷聽。
現在已經不早了,街麵上大多的買賣攤鋪都已打烊,不遠外的民居區域家家都是炊煙嫋嫋,燈火依稀。西城角這裏除了他與三倫,也就隻有身後小賣部中那對老夫妻,老婦在後院燒柴煮米,老翁則是在前屋裏捧著貨單,清點著所有貨物。
“你說吧!”花罡炎剝著豆子道。
“在我看來,你這人性格中的最大特點,便是多疑。”三倫拍拍手,打下了自己滿手的細小鹽粒。
花罡炎側起嘴角微笑,果然不出所料,的確沒好話。
“這種多疑,早已超越了小心與謹慎的範圍,而是一種近乎於偏執的思考模式。你猜忌、懷疑著任何人與任何事,對於你所碰到的任何一點異常,你的反應永遠是那樣敏感。潛移默化中,多疑早已成了你待人待事的一種固有習慣。”
花罡炎舔了舔牙齒,對於三倫的說法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但這其實並不怪你,最開始時,大淑對你隱瞞了身份,這給你心中蒙上了陰影,她當時絕對不曾想到過,一時出於謹慎考慮,沒有對你坦誠相待,這對你造成了如此之深的影響。隻是,不知你是否也設身處地的為她想過,在那種情形之下,她一個無法行走的姑娘家又會是何種心情,畢竟,以印紋術拷貝己身印象她那是初次施展,根本就不知道你會變成何種心性之人。”
三倫仰起頭,仰望著逐漸黑暗的天空中若隱若現的幾顆星辰。“從前有印紋師被自己拷貝了神識記憶之人害死的先例,畢竟,種種奇異術從創生之初到時至今日,也僅僅隻有千餘年的時光,我們對待這種嶄新領域的所知還極為有限,可以說,完全還處於初步階段。”
花罡炎突然打斷道:“等等!那個被害死的印紋師是怎麼回事?既然記憶與閱曆是同根同源的,兩個人就沒有道理相互仇視啊?”
“也不是這麼說!”三倫笑笑,然後直起了身,繼續道,“這樣說吧,假如你一覺醒來,發現眼前出現了另一個自己,你會不會感到恐慌?而且你還發現,那個另一個自己比你更加像你,慌亂之餘,你會采取何種措施來處理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