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站在旁邊那五六個榨油匠皆是吃了一驚,那些人中,有的將帶有些許嫉妒的眼神投向花罡炎,有的則是以質疑的目光看向歐葉。
花罡炎當時正在用鐵錘修理著破碎的車輪,歐葉的話著實讓他一愣,稍一分神,錘子便砸在了左手拇指上。花罡炎左手上的知覺正在逐日恢複,不過距離徹底複原尚且還需等上很久,這一錘砸得力道不淺,他忙解開指端的繃帶進行查看,還好,骨頭似乎沒事,隻是指甲裏淤滿了暗血。
花罡炎象征性的將這根指頭放進嘴裏吮著,這時他才發覺到這跟指頭很熱。
“什麼意思?”花罡炎對歐葉問道,“是想打發我離開了嗎?”
歐葉仍是朝他展開著自己的左手,道:“也可以這樣說!”
花罡炎看著他纖長白皙的五根指頭,每個指頭上都帶著一層致密的薄繭。
“選一個吧!或許對你將來大有裨益。”歐葉溫和的催促著,臉上的笑容如同夏日中燦爛和煦的陽光。
“先生!”
那些榨油匠中,一個年齡稍淺的男子上前一步,質樸的臉龐上帶著一絲不甘,他局促的在衣服上搓著雙手,對歐葉說:“先生,我追隨了您三年,您也未曾言明會收我為徒,傳我神通。為何這位小兄弟隻來了短短幾日,您便青眼相加?”
歐葉收起手掌,緩緩站起了身來,對說話的男子微笑道:“你可以走了,枉費了你這些歲月,我的神通不適合你。”
“先生,我做錯了什麼?”男子臉上露出了驚恐無比的神色,一霎間,連額角的青筋都綻了起來。
“你沒有錯,錯在我!”歐葉平淡的說,“我無法準確估測出個人潛質,誤了你的年華,罪業不淺。你還是及早離去了吧,若再徒留此地,也隻是虛度光陰了。”
男子沒有再說什麼,無比失望的看了看場院中的其他人,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花罡炎身上,那目光中帶了一股化不開的怨恨。
歐葉從腰間解下一隻由朱色絨繩打成的繩球,交在了男子手裏,“這封有我半指功力,或許在將來有助於你。”
男子臉上的表情僵固了片刻,捏著彈丸大小的朱色繩結不知所措,然後他欣喜若狂的拜謝了歐葉,沒有收拾任何行李便轉身離開了油坊。
榨油匠中一個年紀較老的婦人也走上前來,對歐葉道:“先生,奴家也追隨了您有些年月,不想再留下給您增添煩惱,準備回鄉安心務農,就此拜別了!”
婦人深深兩度鞠禮,歐葉淡然對她道:“也好,去吧!”
婦人眼巴巴的盯著歐葉腰間那幾個繩結,遲遲不肯離去。
歐葉一笑,卻並沒有將繩結送給婦人,隻是簡單給了些錢鈔作為她的返鄉路費。看到這種結果,婦人差點哭了出來,她實在沒想到歐葉會這樣絕情。
看著那個婦人背了行囊,在巷門之外且行且遠,剩下的幾人心中都不是滋味。
“要不你也給我點錢得了!”花罡炎繼續低頭修理著車輪說道,“然後我也跟你灑淚分別!”
這句話一出口,場院中的幾人盡皆茫然的看著他。
“你隨我來!”歐葉對花罡炎說罷,徑直穿過堂屋,走向了後院。
花罡炎站起身來抻了下腰,這才發現,自己把車輪修得三圓不扁。正當他準備去後院追上歐葉的時候,那個在午飯時為他倒過半碗酒的中年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老弟,不該猶豫,萬不能錯過了良機。”中年人道。
花罡炎嘶嘶的抽著氣,牙疼般的看著他。花罡炎對於歐葉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理解,雖說在歐葉那裏學些本事也算不壞,但花罡炎最受不了的就是盲目的被人隨意擺布,有些便宜寧可不貪,也不做他人手中的提線木偶。
“知道!”花罡炎對中年人說,然後便跟著歐葉去了後院。
後院中有一片不小的菜畦,因為現在是深秋時節,畦中大半的青菜已經被采摘完畢,囤積在了地窖中,剩下了那些青菜,可以直接吃到入冬。
須發銀白的老翁也在這裏,正靠著背影牆曬著太陽,天上的太陽早已偏西,金燦燦的陽光照在哪裏都是那麼暖。
歐葉正站在老翁身邊,他伸手梳理著老翁滿頭蓬亂的銀發。老翁抬起頭來,對著他憨厚的發笑,露著滿嘴稀疏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