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亮胡子瞥著花罡炎臉上那隻眼罩,絲毫不加掩飾的嘲笑道:“一隻獨眼驢,推著一輛獨輪破車,還真是般配。”
兩個孩子湊上前,對著他焦急的詢問起來。
“我們從來……”
“……沒見過你,”
“為什麼還……”
“……不想給錢?”
看著小姐弟倆半句半句的講話,油亮胡子覺得越發可笑了,他從懷裏掏出一隻精致小巧的漆皮鐵盒,打開後,用小拇指蘸了點裏麵的須油膏,抹在自己那兩撇胡須上,“今天,一個子也不會給你們,別讓我廢話,趕快給我裝上車,否則你們可別後悔。”
花罡炎眨巴著眼睛,麵前這個留著油亮胡子的中年人個頭不高,嶄新衣袍下包裹著的身軀肥碩而臃腫,明顯是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嬌貴身板,另外還有那個滿臉皺紋的枯瘦車把式,就算花罡炎沒有蠻力,也絕對能輕鬆打趴下這兩個人。所以花罡炎不懂,這個油亮胡子如此跋扈的依仗是什麼。
這時,坐在騾車駕上的那個老車把式開口說:“這位,是我們鋪子的姑爺,老掌櫃前幾日中了風,現在所有大事小情都由姑爺當家。”
老車把式將話說完,油亮胡子的臉上立刻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得意來,他大聲的哈出一口濃痰,用力的啐向路旁荒草叢。
“他說得對,以後就是我當家!”油亮胡子將胸膛挺起老高,大聲道,“你們作坊的香油質量低劣,銷量一直都是差強人意。莫要怪我將事做絕,我家老爺子畢竟收你們作坊的香油幾年了,今天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這幾桶油我先取走,待我調了價碼之後仍是賣不動,以後我也不會再來了。”
聽他講出了這一番話,花罡炎與兩個孩子一陣發愣。他們看著油亮胡子一臉奸詐的模樣,心中憤憤不已,隻可惜自家香油的品質確實不夠出眾,人家這麼做也並不能算毫無根由的刁難。
兩個孩子一下就蔫了,花罡炎拍了拍獨輪車上的油桶,淡淡說道:“還好收我們香油的不止你一家,你要是真不打算要,那就別要了吧,省得賣不出去,平白為了照顧我們蒙受損失。”
油亮胡子滿臉輕蔑的大笑起來,發出了哮喘般的聲音,之後,他又是一口濃痰吐了出來,正掛在了獨輪車前排的油桶上。
“另外再告訴你們件事。”油亮胡子得意的說,“除了我之外那家收你們油坊香油的店鋪,昨天已經遷了地方,新店鋪距離這裏更遠,所以他們會另找其他的油坊配貨。別指望他們會顧念與你們的交情,不怕告訴你們,我已經和那家商鋪談定,隻要他們不再來收你們的油,我每次收走你們的香油之後,就會以極低的價格轉賣他們一桶。”
小女孩低著頭,在路旁抓了一把枯草,去蹭油桶上的穢物。小男孩無助的看著花罡炎,希望花罡炎能有辦法將這件棘手的事情解決。
“次奧,被壟斷了!”花罡炎又摸了摸自己的鼻頭,依舊是抹得滿手鍋底灰。
“所以,今天這幾桶油我若是運回去後,還能賣得出的話,我將成為你們油坊唯一的主顧,到那時,老子說什麼就是什麼,讓你拉屎,你他娘的就得給老子蹲著。”油亮胡子捋著胡須,目光咄咄逼人的逼視著花罡炎,“我沒閑工夫等你這廢物琢磨明白,快些給我裝車!”
花罡炎上上下下打量著麵前這個人,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對策來,沒想到自己就送這麼一次貨,便碰上了這樣的麻煩。看到兩個孩子已經開始拆解捆綁油桶的繩索了,花罡炎舒展了一下兩隻胳膊。
“倒插門,你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我們這車油不是給你送的。”花罡炎嗤笑一聲說道。他揮揮手,讓孩子們停下來,然後自己動手去將解開的繩子從新捆牢。
油亮胡子一愣,他倒不是自信自己已經堵死了沯惑瀑油坊的所有門路,隻是這個獨眼夥計的反應令他大感意外。
“我們又不是死人,沒人來取貨,還不能自己運出去賣嗎?”花罡炎摸了一下小男孩的頭,對著油亮胡子說。
油亮胡子顯得有些驚詫,抽動的嘴角使他的胡須也跟著跳動起來,“你們不是,不願接觸太多外人麼?不是隻會售予店鋪,不會公開販賣麼?你們,怎麼能言不由衷,出爾反爾!”
“你特麼管的有點寬了吧!”花罡炎凶起了臉。
“你少在這裏誆我,我告訴你,今後你們作坊的香油,我是一滴也不會再收!真是得寸進尺,不知天高地厚。”油亮胡子憤憤的說,他在心中告訴自己,這個送貨的夥計是在強撐場麵,自己的算計絕不會落空,當沯惑瀑的作坊主得知了今天這一切後,一定會拉著這個夥計跪到自己麵前來賠罪,求自己賞他們一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