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姹女求陽,元神護道(3 / 3)

行者聽見了,暗笑道:“這妖精全然沒有一些兒廉恥!青天白日的,把個和尚關在自己家裏擺布。先不要忙,等老孫再進去看看。”

嚶的一聲,又飛在那東廊下麵,看見那師父坐在裏邊,清滴滴的腮邊眼淚流淌。

行者鑽了進去,釘在唐僧頭上,又叫了聲:“師父!”

長老認得聲音,就跳起來,咬牙恨道:“猢猻啊!別人膽子大,還是身包膽;你的膽子大,就是膽包身了!你耍弄變化神通,打破那些家夥,能值幾何!現如今鬥得那妖精淫興發了,在那裏不分葷素的安排,定要與我交媾,這事怎麼了!”

行者暗中賠笑道:“師父不要怪罪,有救你的地方。”

唐僧問道:“在哪裏能救得我?”

行者說道:“我剛才一翅飛起離開時,看見她後邊有一個花園。你哄著她往花園裏去玩耍,我在那裏救了你吧。”

唐僧又問道:“在花園裏怎麼樣救我?”

行者說道:“你與她到花園裏,走到桃樹邊,就不要走了。等我飛上桃枝,變做一個紅桃子。你要吃果子,先揀紅的桃兒摘下來。紅的桃子就是我。她必然也要摘一個桃子,你把紅的一定要讓給她。她若是一口吃了,我卻進到她的肚子裏,等我搞破她的皮袋,扯斷她的肝腸,弄死她,你就能脫身了。”

三藏說道:“你若是有手段,就與她賭鬥就是了,怎麼隻是要鑽在她肚子裏?”

行者說道:“師父,你不知趣。她這個洞,若是好出入,便可與她賭鬥;隻因為出入不便,道路曲曲折折難以行走,若是就動手,她這一窩子,老老小小的,連我都給扯住了,卻怎麼了事?必須是這般地甩開手幹,大家才能得以幹淨。”

三藏點頭聽信了行者的話,隻是叫行者:“你得跟定我。”

行者說道:“曉得!曉得!我就在你頭上。”

師徒兩個商量定了,三藏這才欠起身來,雙手扶著那格子,叫道:“娘子,娘子。”

那妖精聽見了,笑嘻嘻的跑近跟前,問道:“妙人哥哥,有什麼話說?”

三藏說道:“娘子,我出了長安,一路西來,沒有一日不看山,沒有一日不見水。前幾天在鎮海寺投宿,偶然得了傷風重疾,今日出了些汗,才略微好了一些;又承蒙娘子盛情,攜入仙府,隻得坐了這一日,又覺得心神不爽。你帶我往哪裏略微散散心,耍耍兒去呀?”

那妖精十分歡喜地說道:“妙人哥哥倒是有些興趣。我和你去花園裏耍耍。”

叫小妖們:“小的們,去拿鑰匙來開了花園門,打掃打掃路徑。”

眾妖都跑去開門收拾花園。

這妖精打開了格子,攙出唐僧。你看那許多的小妖,都是油頭粉麵,嫋娜娉婷,簇簇擁擁的,與唐僧徑直上花園而去。好和尚!唐僧在這綺羅隊裏無他故,錦繡叢中作啞聾。若不是唐僧有這鐵打的心腸朝佛去,換成第二個酒色凡夫也取不得這經了。

他們一行都走到了花園外麵。

那妖精俏語低聲地叫道:“妙人哥哥,在這裏耍耍,真可以散心釋悶。”

唐僧與她攜手相攙,一同走入花園內,抬頭觀看,真是好一個去處。隻看見那:

縈回曲徑,紛紛盡點蒼苔;窈窕(幽深)綺窗,處處暗籠繡箔(金屬薄片)。

微風初動,輕飄飄展開蜀錦吳綾;細雨才收,嬌滴滴露出冰肌玉質肌玉質。

日灼鮮杏,紅如仙子曬霓裳;月映芭蕉,青似太真(指楊貴妃)搖羽扇。

粉牆四麵,萬株楊柳囀(zhuǎn)黃鸝;閑館周圍,滿院海棠飛粉蝶。

論景致,休誇閬苑蓬萊;較芳菲,不數姚黃魏紫。若到三春閑鬥草,園中隻少玉瓊華。

長老攜著那精怪,步行賞玩著花園,看不盡的奇葩異卉。行過了許多的亭閣,真個是漸入佳境。忽然抬頭,已經走到了桃樹林邊,行者在師父的頭上一掐,那長老就知道了。

行者飛在桃樹枝兒上,搖身一變,變做一個紅桃兒,真的是紅得可愛。

長老對妖精說倒黴:“娘子,你這苑內花香,枝頭果熟。苑內花香蜂競采,枝頭果熟鳥爭銜。怎麼這桃樹上的果子青紅不一,為什麼呢?”

妖精笑道:“天無陰陽,日月不明;地無陰陽,草木不生;人無陰陽,不分男女。這桃樹上的果子,向陽的地方,有日色相烘的桃子先熟,所以紅;背陰的地方,沒有日光照著的桃子還生,所以青。這就是陰陽的道理。”

三藏說道:“謝娘子指教,其實貧僧不知道。”

三藏隨即向前伸手摘了一個紅桃。妖精也去摘了一個青桃。

三藏躬身將紅桃奉給妖怪,說道:“娘子,你愛色,請吃這個紅桃,拿青的來我吃。”

妖精真個跟三藏換了桃子。

她並且暗喜道:“好和尚啊!果然是一個真人!一日夫妻還沒有做,卻就有這般的恩愛了。”

那妖精喜喜歡歡的,把唐僧又親又敬。這唐僧把青桃拿過來就吃。那妖精歡喜地相陪著,把那個紅桃兒張口就咬。妖精啟朱唇,露銀牙,還沒有下口,原來這行者十分的性子急,他骨碌一個跟頭,就翻進妖精的咽喉下麵,直接到了她的肚腹中了。

妖精害怕地對三藏說道:“長老啊,這個果子厲害。怎麼不容被咬破,就滾下去了?”

三藏說道:“娘子,新開園的果子愛吃,所以去得快了。”

妖精說道:“還沒有吐出核子,它就攛下去了。”

三藏說道:“娘子意美情佳,很是喜歡吃,所以來不及吐核,就下去了。”

行者在妖精的肚子裏,恢複了本相。

他叫了聲:“師父,不要與她答嘴,老孫已經得了手了!”

三藏說道:“徒弟方便著些。”

妖精聽見了,問道:“你和哪個說話哩?”

三藏說道:“我和我徒弟孫悟空說話哩。”

妖精又問道:“孫悟空在哪裏?”

三藏說道:“在你的肚子裏呢。剛才吃的那個紅桃子不就是他?”

妖精慌了,說道:“罷了,罷了!這猴頭鑽在我的肚子裏,我是死了!孫行者!你千方百計的鑽在我的肚裏幹什麼?”

行者在裏邊恨聲說道:“也不幹什麼!隻是吃了你的六葉連肝肺,三毛七孔心;五髒都淘幹淨,弄做一個梆子精!”

妖精聽說後,嚇得魂飛魄散,戰戰兢兢的,把唐僧抱住,說道:“長老啊!我隻說:

夙世前緣係赤繩,魚水相和兩意濃。不料鴛鴦今拆散,何期鸞鳳又西東!

藍橋(指情人相遇的地方)水漲難成事,佛廟煙沉嘉會空。著意一場今又別,何年與你再相逢!”

行者在她肚子裏聽見她這麼說時,隻怕長老慈心,又被她哄住了。於是就在裏麵掄拳跳腳,支架子,理四平,幾乎把個皮袋兒給搗破了。那妖精忍不得疼痛,倒在了塵埃裏,半晌地不敢言語。行者沒有聽見妖精言語,想著妖精是死了,就把手略微鬆了一鬆。

她就又回過氣來,叫道:“小的們在哪裏?”

原來那些小妖,自從進了花園門後,各人知趣,都不在一處,各自去采花鬥草,任意隨心地玩耍去了,讓那妖精與唐僧兩個自在地敘說情兒話。她們忽然聽到叫喚,這才都跑了過來。

她們又看見那妖精倒在地上,麵容改了顏色,口裏哼哼的在那裏爬不動,連忙上前攙扶起,圍在一處問道:“夫人,怎麼樣的不好?想來是急心疼了?”

妖精說道:“不是!不是!你們不要問了,我肚子裏已經有了人!快把這和尚送出去,留我的性命!”

那些小妖,真個都要來扛抬唐僧。

行者在妖精肚子裏叫道:“哪個敢抬!要送也是你自己獻我師父出去,出到外邊,我饒了你的性命!”

那怪精無計可施,隻是有惜命之心,急忙掙紮著起來,把唐僧背在身上,拽開步,往外就走。

小妖們跟隨著問道:“老夫人,往哪裏去?”

妖精說道:“‘留得五湖明月在,何愁沒處下金鉤!’把這廝送出去,等我別尋一個頭兒吧!”

好妖精,一縱雲光,直接到了洞口。又聽到外麵叮叮當當的,兵刃亂響。

三藏說道:“徒弟,外麵有兵器響哩。”

行者說道:“是八戒在揉釘鈀哩。你叫他一聲。”

三藏便叫道:“八戒!”

八戒聽見後,說道:“沙和尚!師父出來了!”

八戒、沙僧兩人拿開釘鈀寶杖,妖精把唐僧馱了出來。

咦!正是:心猿裏應降邪怪,土木司門接聖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