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精怪推推嚷嚷的,抬著八戒進去時,那萬聖老龍王歡喜地迎出來,說道:“賢婿有功了,怎麼捉他過來的?”
那九頭駙馬把前麵的原故,給萬聖老龍王說了一遍。萬聖老龍立即命小的們安排酒宴給駙馬賀功。
卻說孫行者看見那妖精擒走了八戒,心中害怕道:“這廝恁般的厲害!我準備回朝去見師父,恐怕那國王笑話我。想要去開言罵戰,怎奈我又是單身一人,況且水裏的事情我又不習慣。且等我變化了進去,看看那怪物把呆子怎生的擺布了。若是有機會,且偷他出來幹事。”
好大聖,撚著訣,搖身一變,還變做一個螃蟹,淬入了碧波潭內,徑直來到那牌樓前麵。原來這條路是他前番偷襲牛魔王盜走金睛獸時已經是走熟了的,他直接到了那宮闕下麵,橫爬了過去,又看見那老龍王與九頭蟲正合家兒歡喜地飲酒呢。行者不敢靠近他們,從東廊下麵爬過去,看見有幾個蝦精、蟹精,紛紛紜紜的在那裏玩耍。
行者聽了一會兒他們的言談,卻就學語學話的,問道:“駙馬爺爺拿來的那個長嘴的和尚,這會兒死了沒有?”
眾妖精說道:“沒有死,被綁縛在那西廊下麵哼哼著的不就是他?”
行者聽說後,又輕輕的爬到西廊,那呆子真的是被綁在柱子上哼哼哩。
行者近前問道:“八戒,認得我嗎?”
八戒聽出了聲音,知道是行者,說道:“哥哥,怎麼回事啊!反而被這廝捉住我了!”
行者四麵打量看見四周沒有人,用鉗子咬斷繩子叫八戒逃走,那呆子擺脫束縛後,說道:“哥哥,我的兵器,被他給收走了,又該怎麼辦啊?”
行者問道:“你可知道被收在了哪裏?”
八戒說道:“應當被那妖怪拿到宮殿上去了。”
行者說道:“你先去那牌樓下麵等我。”
八戒得以逃生,悄悄地溜了出去。
行者又爬上了宮殿,看到那左首下有光彩森森,乃是八戒的釘鈀在放光,行者就使了個隱身法,將釘鈀偷了出來,來到牌樓下麵,叫了聲:“八戒!接兵器!”
呆子得回了釘鈀,便說道:“哥哥,你先走,等老豬打進那宮殿。若是得勝,就捉住他們一家子;若是不勝,敗陣出來,你就在這潭水岸上救應我。”
行者大喜,隻叫八戒仔細些,八戒說道:“不怕他!水裏的本事,我略有一些兒。”
行者丟下八戒,先負水出了水麵。
這八戒束了束黑色的直裰(duō),雙手纏在釘鈀上,發了一聲喊,就打了進去。慌得那大小的水族,奔奔波波的,跑上宮殿,吆喝道:“不好了!長嘴和尚掙斷繩子返身打進來了!”
那萬聖老龍與九頭蟲並一家子全都措手不及(事出意外,一時無法對付),紛紛跳了起來,藏藏躲躲的。這呆子不顧死活,闖上宮殿,一路釘鈀下去,築破了門扇,打破了桌椅,把那些吃酒的家夥之類,全部都打碎了。有詩為證。詩曰:
木母遭逢水怪擒,心猿不舍苦相尋。暗施巧計偷開鎖,大顯神威怒恨深。
駙馬忙攜公主躲,龍王戰栗絕聲音。水宮絳闕門窗損,龍子龍孫盡沒魂。
這一場,被八戒把玳瑁屏風打得粉碎,珊瑚樹摜(guàn,摔)得凋零。
那九頭蟲將萬聖公主安藏在宮內後,急忙取來月牙鏟,趕到前宮喝道:“潑夯豕彘(shǐ zhì,即豬)!怎敢欺心(起壞心思,想壞主意)驚了我的眷族(juàn zú,家屬和親戚)!”
八戒罵道:“這賊怪,你怎麼敢將我給捉來!這一場可不幹我事,是你請我來你家打的!快點拿出寶貝來還我,好去回見國王了事;要是不然,絕不饒你一家的性命!”
那妖怪哪肯容情(講理,講情麵),咬定牙齒,與八戒交鋒。那萬聖老龍這時才定了神思,領著龍子龍孫,各自執刀拿槍,一起來攻打八戒。八戒看見情況不妙,就虛晃了一釘鈀,撤身便走。那萬聖老龍率領眾妖追了過來。須臾,從水中躥了出來,他們都在碧波潭的水麵上翻騰。
卻說孫行者站在潭水岸邊等候著,忽然看見他們都在追趕八戒,出離了水中,行者就半踏著雲霧,抽出鐵棒,喝了一聲“休走!”
隻一下,就把個萬聖老龍的龍頭給打得稀爛。可憐那萬聖老龍,血濺潭中紅水泛,屍飄浪上敗鱗浮!嚇得那些龍子龍孫各自逃命,那九頭駙馬收了龍屍,轉回龍宮去了。
行者與八戒也不去追襲,回身上岸,詳細說了前事。
八戒說道:“這廝的銳氣挫了!被我那一路釘鈀,打進去時,他們被打得落花流水,魂散魄飛!我正與那九頭駙馬廝鬥,卻被萬聖老龍王領著眾妖追趕著,卻虧了你把他打死了。那廝們回去,一定停喪掛孝,決不肯出來。現今天色又晚了,卻該怎麼做呢?”
行者說道:“管什麼天晚不天晚的!趁著這機會,你還下去攻戰,務必取出寶貝,方才可以回朝。”
那呆子意懶情疏,徉徉(yáng yáng,裝模作樣)推托著。
行者催促逼他道:“兄弟不必多疑,還像剛才那樣把他引出來,等我去打他。”
兩人正在那商量時,隻聽得狂風滾滾,看見慘霧陰陰,忽然從東方徑直往南方去。行者仔細觀看,乃是二郎顯聖真君,領著梅山六兄弟,架著鷹犬,挑著狐兔,抬著獐鹿,一個個腰挎彎弓,手持利刃,縱著風霧踴躍而來。
行者說道:“八戒,那是我的七聖兄弟,倒是好挽留請求他們,來給我助戰。若是能夠成功,倒是一場大機會啊。”
八戒說道:“既然是兄弟,極其應該挽留請求他們。”
行者說道:“但是其中有顯聖真君大哥,我曾經受他降伏,不好去見他。你去攔住雲頭,叫道:‘真君,且略住住。齊天大聖在此進拜。’他若是聽見是我,肯定會停下來。等他停住了,我這才好去相見。”
那呆子急忙縱起雲頭,上山去攔住,厲聲高叫道:“真君,先停停車駕。有齊天大聖要請見哩。”
那二郎顯聖真君聽見後,立即傳令讓六兄弟停住,跟八戒相互見禮後,問道:“齊天大聖在哪裏?”
八戒說道:“現在他在山下聽呼喚呢。”
二郎顯聖真君說道:“兄弟們,快去請來。”
那六兄弟乃是康、張、姚、李、郭、直,他們各各出營叫道:“孫悟空哥哥,大哥有請。”
行者走上前,對眾人作禮,於是就和他們一同上山。
二郎顯聖真君來迎著行者,相互見禮後,兩人攜手相互攙著,二郎真君就說道:“大聖,你脫去大難,受戒沙門,刻日(即日,約定的或限定的日期)功完,高登蓮座(佛像的底座),可賀!可賀!”
行者說道:“不敢,以前蒙受了莫大的恩惠,還沒有展現片刻的報答。雖然是脫難西行,但是還不知道將來的功行是怎麼樣的。如今因為路上遇到祭賽國,要搭救那裏的僧人們脫離災難,就在這裏擒拿妖怪討回寶物。偶然看見了兄長的車駕,就大膽地請兄長留下來助上一功。不知道兄長是從哪裏過來的,肯不肯幫忙呢。”
二郎真君笑道:“我因為閑著沒事,就同眾兄弟去采獵,現在正是在回去的路上,有幸承蒙大聖不嫌棄留我們相會,深深感受到大聖的故舊之情。若是大聖命我們同心協力地來降妖,怎麼敢不聽命呢!卻是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妖怪在做賊?”
六聖說道:“大哥忘了?這裏是亂石山,山下乃是碧波潭,那裏正是萬聖龍王的龍宮。”
二郎真君驚訝道:“萬聖老龍卻不是個生事的,他怎麼敢偷塔寶?”
行者說道:“他近日招了一個駙馬,乃是九頭蟲成精。他們翁婿兩個做賊,在祭賽國下了一場血雨,把金光寺塔頂的舍利佛寶給偷來了。那國王並不清楚事實,卻拿著金光寺的僧人們苦苦拷打。我師父慈悲,夜裏去掃搭,當時我就在塔上拿住了兩個小妖,——他們是萬聖老龍差遣過去巡邏探聽消息的。今天早上把兩小妖押赴到朝中,他們實實在在地招供了。那國王就請我師父去收降妖怪,師父命我們到這裏降妖。我們先是戰了一場,被那九頭蟲突然從腰裏伸出一個頭來,把八戒給銜了去,我卻又變化成水族下水,解救了八戒。剛剛我們又大戰一場,萬聖老龍被我打死,那廝們收屍掛孝去了。我跟八戒正在商議著前去索戰,卻看見了兄長的儀仗降臨,因此就失禮地挽留了。”
二郎真君說道:“既然已經傷了老龍,正好對他進行攻擊,使那廝不能應付,豈不是連那窩巢都能給滅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