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道:“那你要怎麼去裁處呢?”
行者笑道:“老孫心中已經有計策了。隻是礙於你老人家,有些兒護短。”
唐僧道:“我怎麼護短了?”
行者道:“八戒生得笨,你有些兒偏向他。”
唐僧道:“我怎麼向著他了?”
行者道:“你若是不向著他啊,現如今你把膽子放大些兒,隻跟沙僧在這裏歇著。等著老孫跟八戒一起趁現在先去到那烏雞國城中,尋找到那禦花園,打開琉璃井,把那皇帝的屍首給打撈上來,包在我們的包袱裏。明天我們進了城,先不管什麼倒換文牒的事,一看見那妖怪,我抽出棍子就打。他隻要有什麼話說,我們就把屍骨給他看,說:‘你殺害的是這個人!’又叫太子上來哭父親,皇後出來認夫,文武多官見主公,我老孫跟兄弟們一起動手,這樣才是有對頭的官司好打。”
唐僧聞言,心中暗喜,說道:“隻怕八戒不肯去。”
行者笑道:“怎麼樣?我就說你護短。你怎麼就知道他不肯去?你隻要像我剛才叫你時那樣不回應,半個時辰就行了!我這次去,隻憑借著三寸不爛之舌,不要說是豬八戒,就是‘豬九戒’,也有本事叫他跟著我走。”
唐僧道:“也罷,隨你去叫他。”
行者離開師父,直接來到八戒床邊,叫道:“八戒!八戒!”
那呆子是走路走的辛苦的人,丟倒頭,隻管打呼睡覺,哪裏輕易叫得醒。
行者就揪著八戒的耳朵,抓著鬃毛,一把將他拉了起來,叫道:“八戒。”
那呆子還是發愣。
行者又叫了一聲,呆子就說道:“睡了吧,別玩了!明天還要走路呢!”
行者道:“不是玩,有一樁買賣,我跟你去做。”
八戒問道:“什麼買賣?”
行者道:“你可曾聽到那太子說了嗎?”
八戒道:“我又沒有跟他見麵,聽見他說什麼?”
行者道:“那太子告訴我說,那妖精有件寶貝,有萬夫不當之勇。我們明天上了朝堂,不免要與他爭鬥;倘若讓那妖怪拿著寶貝,把我們給降倒,卻不反而不美,我想著要是因為這樣打不過他,不如先下手。我跟你去把他的寶貝給偷來,卻不是更好?”
八戒道:“哥哥,你哄著我去做賊呢。這個買賣,我也可以去得,但是你要曉得我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幫襯,我也跟你講個明白:若是偷了寶貝,降服了那妖精,我卻是不耐煩去小家子氣的分寶貝,那寶貝我就自己要了。”
行者道:“你要那寶貝做什麼?”
八戒道:“我不如你們乖巧能言,在別人麵前能化得出齋來。老豬身子又笨,言語又粗,還不能念經,若是到了那生活困窘的境地,可以用那寶貝換來齋飯吃嘛!”
行者道:“老孫隻是要圖名,哪裏圖什麼寶貝,就給你罷了。”
那呆子聽見行者說都給他,就滿心歡喜,一骨碌的爬了起來,套上衣服,跟隨行者走路。這正是‘清酒紅人麵,黃金動道心’啊。
他們兩個悄悄地開了門,躲離三藏他們,縱起祥光,直接奔向那烏雞國城池。不多時就到了,他們按落雲頭,就聽到城樓頭上傳來二更的鼓聲。
行者道:“兄弟,二更時分了。”
八戒道:“正好!正好!這時候人們都在頭覺裏麵睡得正濃呢。”
行者他們不走正陽門,來到了後宰門門口,隻聽到梆鈴聲響起。
行者道:“兄弟,前後門都緊閉,怎麼進入宮裏麵呢?”
八戒道:“哪裏見過做賊的人從門裏走的?瞞著牆跳過去就行了。”
行者依言,將身子一縱,跳上了裏羅城牆。八戒也跳了上去。兩人就潛入進宮裏去,找到道路,直接尋找那禦花園。
不斷尋找,就看見一座三簷白簇的門樓,上麵有三個亮灼灼的大字,映著那星月的光輝,乃是“禦花園”。
行者走近前看了,有幾重封皮,公然的把鎖和門給鏽住了。行者就命八戒動手,那呆子抽出釘鈀,使盡力氣一築,把門給築的粉碎。行者先舉步踏入裏麵,他忍不住跳了起來,大呼小叫的。
嚇得那八戒走上前,扯住行者道:“哥啊,你要害死我啊!哪裏見過做賊的亂嚷嚷,像這般的吆喝!要是驚醒了人,把我們給拿住,送到官府,就算不是死罪,也要押解回原籍去充軍。”
行者道:“兄弟啊,你卻是不知道我發急是為了什麼,你自己看看這裏麵:
彩畫雕欄狼狽,寶妝亭閣傾斜。莎草汀蓼草岸盡塵埋,芍藥荼蘼俱敗。
茉莉玫瑰香氣暗,牡丹百合空自開。芙蓉木槿周圍雜草叢生,異卉奇葩根部毀壞。
巧石山峰俱倒塌,池塘水幹涸魚衰竭。青鬆紫竹似幹柴,滿路茸茸的蒿草艾草。
丹桂碧桃樹枝損壞,海棠石榴樹根歪斜。橋頭曲徑有蒼苔,冷落的花園境界!”
八戒說道:“感歎這些做什麼?快去幹我們的買賣!”
行者雖然感慨,也留心想起唐僧的夢來,聽唐僧說在芭蕉樹下麵是琉璃井。邊走邊看,果然看見了一株芭蕉樹,它生得茂盛,與其它一眾的花木不同。真是:
一種靈苗秀,天生體性空。枝枝抽片紙,葉葉卷芳叢。
翠縷千條細,丹心一點紅。淒涼秋夜雨,憔悴怯秋風。
行者問道:“八戒,動手!寶貝在芭蕉樹下麵埋著呢。”
那呆子就雙手舉起釘鈀,築倒了芭蕉樹,然後用嘴一拱,拱了有三四尺深,看見了一塊石板在那蓋著。
呆子歡喜的說道:“哥呀!造化了!果真有寶貝!是用一片石板蓋著呢!不知道是用壇子盛著呢,還是用櫃子裝著呢?”
行者道:“你掀起來看看。”
那呆子果然又是一嘴拱過去,把石板拱到一邊,就看見那裏霞光灼灼,白氣明明。
八戒笑道:“造化!造化!寶貝在放光呢!”
又走近前去仔細觀看時,呀!原來那霞光、白氣是星月之光,映著那琉璃井中的水發出的光亮。
八戒道:“哥呀,你是一旦做什麼事情,就要保留幾分,留個根。”
行者問道:“我怎麼留根了?”
八戒道:“這是一眼井。你在寺裏,早說是井裏麵有寶貝,我就隨身帶來兩條捆包袱的繩子,怎麼都能做個法兒,把老豬放下去。現如今空著手,這裏麵的東西,怎麼能夠下去把它帶上來呢?”
行者道:“你下去嗎?”
八戒道:“正是要下去,隻是沒有繩索。”
行者笑道:“你脫了衣服,我給你使個手段。”
八戒道:“哪有什麼好衣服?解了這直裰(duō)子就是了。”
好大聖,把金箍棒拿出來,兩頭一扯,叫了聲“長!”金箍棒長的足有七八丈長。
叫八戒道:“八戒,你抱著一頭兒,我把你放下井去。”
八戒道:“哥呀,你放下去的時候,若是到了井水邊,就停住了吧。”
行者道:“我曉得。”
那呆子就抱著鐵棒,被行者輕輕的提了起來,把他放了下去。不多時,就放到了井水邊。
八戒喊道:“到水邊了!”
行者聽見他喊,卻是將鐵棒往下一按。那呆子撲通的來了一個沒頭蹲,他趕忙鬆了鐵棒,就在井水中負水,嘴裏含水噗噗的嚷道:“這天殺的!我說到了水邊就別放了,他卻是一把給我按了下去!”
行者把金箍棒給抽了上來,笑道:“兄弟,可有寶貝嗎?”
八戒道:“哪裏見到什麼寶貝?隻是一井水!”
行者道:“寶貝沉在水底下呢,你下去摸一摸來。”
呆子是真的深知水性,就打了個猛子,鑽了下去。呀!那井水底下深得很!他又使勁的往下一鑽,忽然睜眼看見一座牌樓,上麵有“水晶宮”三個字。
八戒大驚道:“罷了!罷了!走錯路了!蹌下海裏來了!海裏有個水晶宮,井裏怎麼會有呢?”
原來八戒不知道這是井龍王的水晶宮。
八戒正在那自言自語,就有一個巡水的夜叉,打開了門,看見了八戒的模樣,急忙抽身進去報告道:“大王,禍事了!井上落下一個長嘴大耳的和尚來!他渾身赤淋淋的,沒有一件衣服,還沒有死,使法術在說話呢。”
那井龍王忽然聽聞此言,心中大驚,說道:“這是天蓬元帥來了。昨天夜裏夜遊神過來奉上敕旨,來取烏雞國國王的魂靈去拜見唐僧,請齊天大聖去降妖。這怕是齊天大聖、天蓬元帥來了。卻不可怠慢了他,快去迎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