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展真的差點出溜到床下去。4000塊錢在當時絕對是個天文數字，家裏的存款從來就沒達到過4位數，可看周儃張口要錢的樣子，仿佛就和借本小人書看一樣輕鬆似的。他瞪了周儃半晌，氣急而笑，說：“你不是真摔傻了吧，四千，你知道四千塊錢放書包裏有多重嗎？家裏爸媽加上我三個人三五年也攢不下來著個數啊，再說你要那麼多錢幹啥？擦屁股啊。”他說的都是實話，周儃也知道，家裏現在父母的工資加三線補助和加班費之類的一起還不到200塊一個月，而且母親大連老家有個老姨家庭也挺困難的，老姨夫身體不好，沒正式工作，母親每個月還會寄個十五二十的回去。而且家裏前倆月剛買了一台14吋的彩電，JVC的，一次付清交1000，分期付款1200，一年交完，先交六百，每個月扣50，這是周儃知道的最早按揭購物方式了。家裏應該是沒啥餘糧的了。
不過周儃有辦法，他知道誰能拿出來，便笑著說：“哥，你還是穩重點，4000塊未必是好大的數目了，我現在有大用，保管給你十倍百倍的賺回來，你不是在攢錢想買雙卡收錄機嗎？到時候我送你一台。”
周大展聞言心裏又是驚訝莫名，自己攢錢買收錄機的事那是一直藏在心裏的，就連最好的哥們都沒告訴，他就是想要個轟動勁，不然老是偷父親的煙抽，每個月存15塊，那是得克服多大的心裏的衝動和誘惑啊，而且現在一台雙卡得1000多，他算了，自己學徒三年能存個500，轉正後50多，緊吧緊吧存一年就可以，離達到目標還有2年多，艱苦漫長啊。
周儃當然知道大哥的這點小心思，甚至知道大哥存完買雙卡的錢後，卻一直沒買到，當時這種時髦的電器市場很是緊缺，而且大哥又不想張揚求人，也怕父母知道了說他亂花錢，不過等買到了，造成既成事實也就無所謂了。
周大展笑了笑，心想著小子能有什麼門道，說：“你不會是想讓大哥我晚上放你進廠偷紫銅去賣吧。”
前世這會，很多廠裏的孩子和邊上的農民都到廠裏偷金屬賣，紫銅是最值錢的，一斤能賣到好幾塊，廠裏專門成立的護廠隊，抽調青工，晚上輪流值班巡邏，今天晚上就是輪到了周大展。其實也好笑，很多青工也都整些順手牽羊的勾當，今晚和周大展一起值班的耿老大就是最肆無忌憚的，每次值班都會挎個大工具包，至少一次能整出二三十斤銅鐵來，後來90年代的時候被新來的廠長抓了現行，開除了，不過周大展倒沒參與，就是跟著吃喝鬧騰，反正每次值班都是耿老大準備煙酒零食，到後半夜，耿老大就會出去上一個小時的廁所，他幹什麼去了，大家雖然心知肚明，但礙著這麼多年的交情也不會點破。
周儃哈哈一笑，說：“大哥，你看我像做違法亂紀的事的人嗎？”
周大展仔細看了看周儃，說：“你不像，不過你就是一個違法亂紀的禍害。”
周儃頓時一頭黑線，他也知道前世自己在家裏的國際形象和地位基本就是這樣了。周大展看到終於讓弟弟吃癟了，頓時心懷大暢。不過心裏還是隱隱有些鬱悶，想今天怎麼那麼難壓製住周儃，往常也就是咳嗽一聲的事情。
周儃有些尷尬地撓撓頭，但隨即恢複了自如的神態，說：“哥，這錢我知道誰能借的出來，而且對我現在也很重要，具體幹什麼，解釋起來很難，但絕對不是違法亂紀，不過不出半年就能還上，而其保證送你一台雙卡。不過要借出這錢來，還必須得我們兄弟配合。”
周大展看弟弟說得煞有其事的樣子，心下卻十分的不信，不過想逗弄他一下，便接口說：“哦，你要我怎麼配合啊，是你把我賣了，還是我把你買了，而後跑回來，借著再賣。不過你個年齡大了，多半人家不會信，還是賣你好點，你的腦子鬼精鬼精的，就是跑也比你哥跑得快。”
臥槽，周儃詫異地望著他哥，心想，這是十多年後大陸才出現的放鴿子、仙人跳的詐騙手法他現在就知道了，看來人的才幹其實受時代的局限並不大啊，關鍵是行動。
“呃——還是賣大哥吧，而且我保證大哥你舍得被我賣了。”周儃笑著說，“我把大哥你賣給唐青當男朋友，那台雙卡就當我送你們的結婚禮物吧。”
周儃當然知道周大展一定會舉雙手讚同自己的安排，而且會倒送一台雙卡給自己，甚至4000塊不還了都可以，當然前提是自己能讓他美夢成真。
周儃如何不知道他大哥對唐青的那點悶騷情懷，他攢錢買雙卡很大的原因就是為了在唐青那裏驚豔，幻想著踏青郊遊的時候一路歌聲的浪漫。不過周儃知道，這個五一的時候，廠裏有個文藝彙演，謝睿林用一曲高亢的《我的祖國》和稍後舞會上嫻熟的探戈表演征服了唐青，隨之他哥的雙卡的準備金也有一半浪費在酒水上了。他記得唐青的生日好像就在下個禮拜，那次生日聚會熱鬧之極，他也有幸參加了。他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給自己的哥哥創造機會，嗯，是緊張了些，不過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