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攤牌了(2 / 3)

成渝踩到了一枚泛著金光的石子,冷哼一聲,算這些人勉強有些道德,還知道設置隔絕陣法。淩盛懸空在她腳邊,她順勢一踩,一掌便打出一道符篆,將聚集在一起的“難止殺”壓成了肉醬,場麵實在惡心難看。成渝後退兩步,淩盛尺上的符篆飛出,光芒映射在那攤黑色不明物體上,一團泛著白光的圓核被淩盛收下,地上的痕跡頃刻便消失了。

南應君愣愣地看著她,心中卻無比平靜,他攥著衣袖,緊緊地盯著成渝。

成渝一腳踢開石子,又捏了個風力符篆,將另外兩個角的石子掀開。周遭似有若無的金光消失,長街如初,萬籟俱寂。淩盛化為銀環,隱入黑夜之中。成渝踏著步子,走回他身邊。南應君腳下的符篆法陣消失。

看她一步一步走過來,仿若踏在他心上,明明是走近他,可南應君覺得,她越來越遠了。

成渝抿了抿嘴,問道:“殿下沒有什麼要問的?”

南應君沒有說話,目光怔怔地追隨著她。

半晌,成渝聽見他開口問道:“我…我可以知曉你的名字嗎?”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氣,連帶著聲音也有些顫抖。

成渝頓了頓,手中的篆文消散,沉默了。就在剛才,她已經準備好了以從未使用過的咒術拿走他的記憶,讓他忘記今日的事情,一旦他開口問她的來處,篆文便會砸在他頭頂。可他隻是問個名字,倒教她不好出手了。

成渝反問道:“你會去調查嗎?”

南應君答非所問,又提出一個問題:“回門之日一過,你是要走嗎?”

成渝毫不猶豫道:“原本是的。”

南應君回答她方才的問題:“我不會。”

成渝與他四目相對,良久,拱手道:“在下成渝,成人之美的成,矢誌不渝的渝。”

南應君拱手作揖道:“在下南應君,雁南燕北,應如君願。”成渝見他聽懂了自己的言外之意,還以禮回複,不免有幾分感動。

她本想說些什麼,南應君卻道:“但有一事,我心誠安,不可不言。”成渝疑惑地看向他,隻聽他鄭重道,“我與她,皆因一人,卻不是上京城所言的那般情意。”

成渝點頭,卻沒再細究。淩盛飛回她手中,她心中暫且放下心來。原本她已然準備好回門與吳家夫婦周旋之後,兌現對假方士的諾言,再假死脫身。可如今六隻“難止殺”入了朱雀,碧雲城現下隻有這六隻了,隻是朱雀國土算不得小,那幾位無方島的弟子才離開上京,但並未離開朱雀,她可想辦法提醒了再作打算。

南應君卻默默地注視著她。那夜月下的試探並不是錯覺,她是無法抓住的風,不會囹圄於後宅庭院。她這樣的人,是注定要踏在九州之中,行遍萬裏路。他不會約束她,也不會有資格約束她。而他自己,會以微薄之力在上京一展宏圖,澤被朱雀。

大道千千萬,殊途亦同歸。

金銀財帛一箱一箱地抬進被臨時拾掇出來的、簡陋的庫房,籬笆門上掛著喜慶的紅綢,雖然料子很一般,但顯然是主人家大出血購得的。雞舍裏兩隻大公雞脖子上掛著紅色絹花,昂首挺胸很是得意。剩下的三隻母雞滿舍亂跑,雞毛亂飛,甚至有幾片飄到了院子外麵。另一邊兩頭白豬“哼哧哼哧”地邊吃邊叫喚,與雞鳴聲相和,一派農家怡然之樂。

成渝踩著翻新不久的石磚路,映入眼簾的便是吳家夫婦那兩張因喜悅而堆滿褶子的麵容,成渝木木地與南應君並肩而行,還未走過去便被熱情的兩口子截住了腳步。

曾桂花今日特地梳了十分精神規整的發髻,頭上還插了兩根金燦燦的簪子,連衣服料子都挑了鎮上最好的布帛,雲母偏佩玖的衣裳,強行添了幾分貴氣,她粗糙的雙手緊緊抓住成渝,擠了擠眼睛,卻實在擠不出眼淚,便堆著笑道:“杏兒啊……你可回來了…為娘都想死你了……”

而吳大富搓了搓手,兩道短小的眉毛高揚,嘿嘿笑了兩聲,看著兩人道:“閨女啊,爹請了村裏的先生給我們讀信,你和女婿,感情一定要好好的啊……多生幾個大胖小子,為王府開枝散葉才是正道啊——”他今日做了一身綢緞袍子,學著那些土財主的穿著,不倫不類。

南應君側目看她一眼,他在信中明明簡略了妖獸一事,隻是說成渝身體有些不好,需要休養。可是如今二人似乎毫不關注她的身體狀況,隻是一味要求叮囑,加深她與王府的羈絆,且不說成渝並不是他二人的孩子,即便是,這般對待女兒,也是不可取的。

他拱手道:“二位有所不知,世子妃身體不好,生育一事由她決定,小婿絕不會強迫於她。”

成渝冷冷地掃了一眼吳大富,後者感覺到一絲涼意,正對上成渝那雙淬了冰的眸子,神色一僵,朝曾桂花使了個眼色。

曾桂花會意,熱情地拉了成渝道:“為娘太激動了,還忘了你和女婿站在外頭,天氣熱,快進來,咱這小房子沒有大戶人家的華貴,卻是冬暖夏涼得很。”吳大富也招呼著,甚至還諂媚地對著身後的景然道:“景侍衛想必也累了,一同進來吧。”

那時被留在這家做工,成渝便是一句話也不說,隻會冷冷地看人,所以二人並沒有疑心。成渝隱約記得,這家農戶屬於北郊的吳家村,這對夫婦聯合村長造了假譜子謊稱她是失散多年的女兒,若不是前些年拐賣人口的販子實在猖獗,也不會教他們鑽了這個空隙。

聽他們與南應君在飯桌之上前言不搭後語地閑聊,成渝沉默著,目光落在那盤從鎮上酒樓帶來的蒜蓉蒸蝦上,思緒卻走遠了。

幼時父親捉了河鮮,做的是辣炒的河蝦,成渝吃過一次,身上卻起了紅疹子。為此母親還生了好一陣子氣,她與兄長最愛看的,便是父親變著花樣兒地哄母親開心了。

袖角被扯了扯,南應君正襟危坐,左手扯她袖子,右手卻夾走了她碗裏多出來的那隻蝦。成渝詫然,卻依舊沒有開口。南應君溫和道:“夫人身體不好,吃不得河鮮。”他很是適應,端正地吃著飯,教人看著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