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記憶中的高三，現實裏的高一清晨的陽光混合了玻璃窗上簾布的雪白，形成了淡黃色的光暈，屋子裏顯得朦朦朧朧。我一睜開眼睛，便看見了姚姚安然的睡臉，雪白的手臂自然地搭在我的腰上。我微微笑了，用曲在胸前的右手去輕輕地碰了碰他的鼻子。一見他有動靜，我立馬害怕地閉上了眼睛，裝成熟睡的樣子。風吹動窗簾，發出“呼呼”的聲音。隻覺得原本無力地放在我腰上的手臂突然收緊，迫使我更靠近他。我的心跳得更快，臉微微發燙，更不敢睜眼了。露水混合青草的香氣蔓延進來，有隻不知名的鳥兒不停地在鳴叫，突然揮動翅膀飛遠了，叫聲漸漸消失去。書桌上的小鬧鍾滴答滴答地走動著。我保持著姿勢好一會兒才敢稍稍睜開一隻眼睛偷看，見到他還是平靜地睡著。我小聲地說：“姚姚，我讓群超來陪你好麼，我要去學校了。”我想，讓你的好兄弟來照顧你會好一些，他畢竟了解你，別人我不放心。雖然曾經因為他，我們發生過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姚姚更加圈緊了我，呼吸甚至都掃到了我的脖子，我害羞地微微推了推他的胸膛，說：“姚姚乖，我可不能逃課呀，還有一幫小鬼等著我呢！”我一說完，他幾乎把整顆腦袋都塞進了我的頸窩。我正打算繼續勸慰他，誰知他突然悶悶地說：“早點回來。”揉了揉他的頭發，我起身穿衣，給群超打了個電話。臨走之前給姚姚掖了掖被角。我在H高任教，以漢語言文學專業從Z師大畢業之後毅然而然地去了H高——我的高中母校。去車庫停好車經過一樓教師辦公室正準備上樓的時候，正好遇到從辦公室出來的張老師——我的前輩老師兼高中班主任。“依婷，來上班了呀。”張老師看見我，立馬露出了笑容，親切地來打招呼。“是呀，張老師。”“昨天去參加他的婚禮了吧。”“您知道？”想起我們這個班已經在張老師手下畢業多年，對於張老師的消息靈通程度著實有些吃驚。“嗯，嘉東跟我說的。”嘉東是高中我們班班長，畢業之後一直和老師保持著聯係，也時常召集全班同學，把在全國各地讀大學的我們聚集在一起開同學會。“嗯，去了。”我應道。“當年班裏這幾對地下情侶呀，我都知道。別的那幾對我就不說了，你和他都是學習勤奮的好孩子，我呀，還以為你們可以有個好結果，隻是沒想到啊……”老師有些惋惜地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知道該回應什麼才好，隻能報以一絲苦笑。張老師見我心裏不好受也不再多說什麼，讓我快去準備上課。我點了點頭，上樓去了。帶著語文書、備課本和試卷，我走進了教室，上課鈴聲也適時的響起。“好了同學們，快點回到座位上，我們開始上課了。”看著還亂哄哄的小鬼們，想起我的高中生活，大概隻有在班主任的課前，大家才會乖乖的做好上課準備吧，不管是什麼時候的學生都是一個樣呢。“把上次做的卷子拿出來，今天我們講解卷子上的題目。”話剛說完，小鬼們都在“嘩嘩”地找試卷。在一幫手忙腳亂的小家夥們中，坐在北麵窗邊的林依一動不動地趴著，不知道在做什麼，顯得格外醒目。我剛想開口，隻見她的同桌——張凱雲側著身子在跟她說什麼，由於林依桌上的書擋住了他的腦袋，具體情況就不得而知了。看著他倆這樣，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往事。同樣的語文課，同樣的老師講解試卷，同樣的北麵窗口座位……“怎麼了，你不要哭了，到底是怎麼了？”語文課前休息的十分鍾，不知原由的，他竟趴在桌子上低聲抽泣。我坐在一旁急得不知所措，隻好不斷地討好安慰。好不容易哄得他說出了緣由，原來——前段時間班裏流行傳本子，你寫幾句話給他，第二天他回幾句話給你。不管是趣事還是心事，隻要彼此兩個關係好都會傳。而我，在和他交往之前跟姚平峰保持傳本子了一段時間，隻是好朋友般彼此說說話，雖然我確實對他有些好感，但是如今隻是朋友關係。可是這件事現在被他知道了。他吃醋生氣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隻聽上課鈴聲都已響過，他還是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地，也不管薑姐走進來看到他這般而投來的奇怪眼神。薑老師開始講解試卷了，我不好再輕聲安慰，隻得乖乖地盯著眼前的卷子。心裏想想，隻覺得委屈，安慰他那麼久，也不見他有什麼動靜，而且我和姚平峰也沒什麼，現在我是他的女朋友了，他就應該信任我，過去的都過去了呀。越想越氣，我也開始掉眼淚了。他知道開始上課了，自己再這樣不太好，於是漸漸止住哭泣，抬起頭來聽課。突然瞥見那壘得高高的書本縫隙裏我悶悶地趴著。豆大的眼淚滑過麵頰滴落在試卷上，暈開了一個個黑色漢字，慢慢看不清原來的模樣。我看著那散開的墨水痕跡，越想越難過，難以控製地哭個不停，隻是礙著薑姐在講台上講解試卷。但也慶幸自己坐在窗邊又有高高的書本擋住老師看過來的視線，於是我手裏握著筆裝個樣子，眼前的卷子卻不斷被打濕。他急了，看我的樣子像是哭了但又不太確定，輕聲問道：“怎麼了？在哭麼？”他一手抓著我的胳膊，想讓我轉過去看著他。我擔心自己哭得跟花貓似的，又生他氣，始終保持著姿勢。他見拉不動我，說話也沒有效果，安靜了一會後，一張紙條塞了過來。我打定了主意不理他，任他說什麼都沒有用，直到下課鈴響起，老師走了。我把臉埋在臂彎裏，止住眼淚，隻是悶悶地不說話，想東想西。他也不顧周圍同學們在場，靠近我，在我耳旁好言相勸：“乖，不哭了，我不生你氣了，你也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我用校服的袖子擦幹了眼淚，紅著一雙眼睛看著他。他更急了：“不哭了不哭了，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輕拍著我的背安慰我。“老師！”這一叫把我沉浸在回憶裏的思緒叫了回來，原來是坐在教室最後麵的沈木爍走到了講台旁來，“多了一張試卷，不知道是誰的。”說著將一張沒有寫名字的卷子放在了講台上，然後就回了座位。沒有拿到試卷的許帆上前來拿走了試卷，隨之一堂講解書卷為主的語文課就從指縫中溜走了。剛回到辦公室坐下沒有多久，辦公室公用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正好去飲水機那邊倒水的朱老師順手接了起來。“範老師，你的電話，門衛。”我急忙走過去接了起來，同時朝朱老師笑笑表示感謝。“喂？”“範老師麼？”“我是。”我應道。“這邊有兩位先生說是來找您的，我想找您確認一下，他們一位姓周，一位姓姚，您看你認識麼？”門衛很禮貌地問道。“是我的朋友，您讓他們進來吧。”“好的。”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本想在辦公室裏等著，左思右想又放心不下，隻好撇下手頭工作，急衝衝地去找他們。其實這短短幾十米路，根本不會出什麼問題，但是隻要有什麼事情跟姚姚扯上關係，我就腦袋發熱，奮不顧身。自己也覺得有些可笑，可卻控製不了這種想去為他做什麼的心情。我搖了搖腦袋，似乎想把腦海裏亂想的東西都甩出去，責怪自己就是改不掉這毛病。眼前隻見他大步大步地往教學樓走來，後麵跟著微微帶著笑容的群超。“怎麼不好好待在家裏？”我撫了撫他額前被風吹亂的頭發，柔聲問道。站在我眼前的他，隻是靜靜地低著頭看著我，倒是群超上前來一步說道：“這小子可離不開你了。”姚姚聽見群超這樣說，轉過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被我看在眼裏，待再轉來時又是溫柔眼色。我暗暗責怪自己又開始七想八想。“可是我一時半會抽不開身呐，姚姚你乖，回家等我中午回來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我試圖勸他回去。他立馬露出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讓我不忍心了起來，“那……要不你們在我辦公室待會兒，我待會九點半去開會，完了回來大家一起找個地方吃飯吧。”姚姚開心了起來，點了點頭，群超也說“好”。於是我隻好把他們安置在辦公室裏，讓他們玩會電腦看會書，我拿上文件就去開臨時會議了。再回來時……“姚姚，群超怎麼不在？”辦公室裏的老師們都不在，姚姚一個人乖乖地坐在我的位子上玩電腦。我見四下裏沒有群超的影子，奇怪地問道。難道把姚姚給“找”回來了，卻把群超弄“丟”了？！“哦，他說他有事先回去了。”姚姚視線緊盯著電腦屏幕“這個周群超，怎麼走了也不告訴……”我邊嘴裏責怪群超，邊走回自己的位子，正好看到姚姚正在瀏覽的網頁，突然說不出話來。一張刺目的婚紗照上，鬥大的標題寫著“中天集團千金華麗下嫁同公司建築師”。我看著這則新聞，心裏抽抽地痛起來，此時一旁的姚姚，正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慘白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