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姚姚回來,記憶也回來了麼我在他的懷裏肆無忌憚地哭泣著,絲毫不介意醫護人員投來的目光。他也仿佛周圍隻有我們二人般安安靜靜地一下又一下摸著我的背任由我弄髒他的衣服。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不知何時護士們都已經離開了還把門也關上。等到我慢慢平複下了心情,才驚覺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他對我說的是“好久不見”!“姚姚?”我抬起滿是淚痕的臉,不顧形象地輕聲呼喚他。“嗯?怎麼了?”原本摸著我脊椎的蒼白而纖長的手在我的頭發上溫柔地揉了兩下。我掩飾不了自己的吃驚,但是不想破壞現在彼此之間美好的感覺,於是隻好壓下心裏的疑惑,柔聲說:“姚姚,我們回家好不好?”“好,我好想吃你做的咖喱蛋炒飯。”他露出一臉饞樣。那神情,像是一個等媽媽買愛吃的蛋糕回來的孩子,眼巴巴地就盼著你實現他的願望。可是,他怎麼會記得這個?心裏不禁發覺情況越來越不對勁。以前從來不會發生的事情在短短幾分鍾之內頻頻出現,像是那句“好久不見”,像是如此溫柔的談話和動作,我甚至開始懷疑在他的皮囊裏裝著的不是原本的靈魂,他好像並沒有完整得恢複記憶。我安慰道:“好,回家我給你做,但是現在我要離開一下,你乖乖在這裏等我好嗎?”他依舊溫順地向我點了點頭,拉著我的手說:“快點回來哦。”我在他臉頰邊落下了一個吻,然後轉身離開了。剛出了房門我就迫不及待直奔院長的辦公室。這一個個謎團我相信院長會給我答案。“姚先生的情況是有明顯的好轉,當時的車禍造成了腦幹損傷引起失憶,現在他可以認得你並恢複一部分的記憶已經是奇跡。至於性格方麵的問題我想應該環境的因素引起的,他現在遠離是是非非,安靜地在療養院裏生活,心境自然平和,人自然變得溫柔起來。小範啊,這是好事啊。你真的要把他帶回到紅塵俗世中去嗎?”院長說的話在我接他回家的路上被我不斷重複回憶了好幾遍。問題的答案就連我自己都不清楚,但是現在他已認得我,記得一些我和他之間發生的事情,我便不想讓他再離開我了。“司機,去樂潤超市。”既然答應了他要做咖喱蛋炒飯給他吃,就必須要去超市采購一些食材。我一個人住著吃的都很隨便,以後他回來了,冰箱裏不能空空如也了。我牽著他的手在超市逛了一圈又一圈。看到那一排熟悉的醬油貨櫃,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經過賣米的地方,也由心微笑。“這是我女兒,她今天開始來打工,這兩個小夥子是跟著我一起加貨的。”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和周群超,穿著統一的紅色的超市打工馬甲,一個皮膚白淨,一個曬得黝黑。媽媽介紹完了之後就去忙別的事了,我和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起天來。從那天開始,明明是保健品促銷員的我卻總是跑到媽媽負責的醬油貨櫃那裏期待他們來上班。愛逞強的我,明明是滿滿一箱醬油也爭著去搬,結果當然沒有搬起來,站起來的時候還撞到了鐵質貨架,痛得蹲在地上拚命揉撞到的地方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好笑的看著我,“還是我來吧”,輕輕鬆鬆就把醬油箱子搬到了運貨車上。我臉紅得跟在他身後。還有一次,他被負責各種米類的阿姨叫去給顧客稱米重貼標價。我在醬油貨櫃找不到他,兜了一圈超市結果發現他站在一圈大叔大嬸邊上認真地幹活,興衝衝地飛過去。“我來我來!”我一心想要幫到他,可是連斤和克、千克的關係都搞不清楚,傻傻地問他。可想而知,被罵了一句“笨死了,還理科生呢!”。等到人群漸漸散去,他突然問了我的扣扣號,我調皮地讓他背下來不肯寫給他。他真的在聽清我報的數字之後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這回輪到我笑他了。這時經理走了過來,發現我和他在開心地聊天,調笑道:“小夥子在這裏跟小妹妹玩呢!”你立馬和經理打打鬧鬧地離開了,留下我一個人尷尬地在原地。“依依!”他的呼喚把我從回憶裏帶了回來。“嗯?怎麼?”我急忙回應他。他好笑地看著我,說:“你在想什麼?一個人站著傻笑。”“想起了一些往事。”我不想多說,期望落空的失落我怕自己承受不了。“我們一起在這裏打工的故事麼?”他淡淡地看著熟悉的場景說道。我被驚嚇到,一時說不出話來。他轉過來看到我這副模樣,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我記得。”從他嘴裏說出來的這三個字足以讓我歡呼雀躍。“姚姚,你記得!你記得!”我好像隻會說這三個字,不停地,一遍遍地重複,撲到他的懷裏抱著他的脖子旋轉。周圍的顧客紛紛側目,但我顧不得這些。他記得我和他美好的開始,就是老天爺對我最大的恩賜。“走,我們回家。”我徑直拉著他離開了超市。無法抑製心底的渴望,企圖用他愛的咖喱蛋炒飯誘導出他的記憶。但同時,一絲擔憂縈繞在心頭。雖然已經好幾年沒有再做過,但是出鍋的咖喱蛋炒飯還是散發出記憶中的香味。一顆顆金黃色的米飯在雪白的瓷盤中堆積,隱隱約約還透出胡蘿卜丁的火紅。我期待著遞給他勺子。“姚姚,這是我第一次給你做的愛心便當哦,你一定要全部吃掉!”我露出異常堅定的眼神看著他。“嗯。”“噔噔噔噔!”邊從塑料袋裏拿出便當,邊配了背景音樂。一個長方形的塑料密封盒裏裝著我忙活了一個下午的成果。金燦燦的咖喱蛋炒飯鋪在飯盒的最下麵,用胡蘿卜裝飾著兩個白色的糯米飯團做成了兩張笑臉一左一右排列好,周圍用西蘭花裝飾,角落裏我還塞了兩塊可樂雞翅。從我打開飯盒蓋開始,我就一直看著他的臉,希望可以看到露出一絲絲開心的表情的他。但是我失望了,氣氛甚至還有些尷尬,於是隻好笑一笑說道:“可能做的不好吃,不用勉強了。”聽到我說的話,你默默地開動了。我繼續自嘲地說著:“那雞翅可能被我做的甜了點。”你倒也配合我說:“嗯,是有點甜。”想起記憶裏他時常捉摸不透的性格,我微微皺了一下眉。回過神來時,一盆咖喱蛋炒飯已經被風卷殘雲地解決了。我看著滿足的他,微微搖了搖頭,他在回憶中冷漠的模樣漸漸模糊。“怎麼樣?好吃麼?”我逼迫自己盡量減少內心的期待。他露出一副慵懶的樣子,微笑著說道:“好吃好吃!依依做的最好吃了!”好像記憶中關於那次便當事件的冷漠已經在他心裏散去了,“便當意味著什麼?”、“為什麼我第一次給他做便當他一點也不幸福不開心?”這些疑問的答案當時我沒有細問,如今想來也不得而知了。隻知道當時一言不發的他現在滿足的如同吃得肚子鼓鼓的然後跑去曬太陽的貓咪。慵懶又愜意。如此我也不想再深究,畢竟也不是開心的回憶。看著吃飽後窩在沙發裏的他,我想他的記憶還是不完整的。不過,隻要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