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陽認識季明鬆,也有數月了。
季明鬆對他從來溫和,確定關係後,更是親密非常,相處時既珍愛又尊重,是阮陽夢中都不敢奢望的完美愛人。
而男人在外人麵前,無論如何嚴肅威赫,也一直是皓皓高朗的君子,從沒有說過粗俗的話、做過粗俗的事。
這裏麵一定有內情。
難道這個老畫家,才是季明鬆要帶自己看的“東西”?
*
季明鬆說話的聲音不小。
那老畫家聽了,渾濁的眼睛裏分明有怒意,但看到對方人高馬大站在麵前,衣著不凡、氣質凜然,一看就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老畫家還是忍下了這口氣,又縮回到雕像底座下,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
廣場邊的咖啡廳,二樓。
襯衫西褲掛圍裙的侍者,將二人引到落地窗邊的軟椅處,放下一本羊皮菜單,便離開了。
角落燃著壁爐,嗶嗶啵啵的發散著暖意。
季明鬆幫阮陽脫下鬥篷,把菜單放在他麵前。
不多時,侍者端上來了點心和熱飲。
阮陽捧著杯子喝了一口,熱巧克力上浮著幾粒特濃牛奶糖,甜絲絲、暖乎乎的。
視線落在窗外,那個老畫家仍然蜷縮在雕像下,身上已經薄薄蓋了一層雪。
季明鬆叉了一粒棉花糖,在火爐上烘烤,注意到阮陽的視線,問:“你猜,那髒東西今年多大了?”
阮陽撥了撥細長的攪拌勺:“六十五?七十?”
季明鬆笑了一下:“四十四歲,今天是他四十四歲生日。”
阮陽放下杯子,驚訝道:“四十四歲?可他看著,看著……”
阮陽沒說出口,那老畫家看著滄桑衰老、落魄至極,怎麼都不像是壯年人。
棉花糖表麵烤得微黃,火候恰到好處。
季明鬆拿起兩片蘇打餅幹,夾住棉花糖,發出輕微脆響,輕輕一拉,就從小烤叉上取了下來。
季明鬆遞給阮陽:“吹吹,小心燙。”
阮陽咬了一小口,蘇打餅幹微鹹,中間的棉花糖火候恰到好處,烤得外脆裏內柔,口感很奇特。
季明鬆看他吃得開心,說:“我來講個故事。”
阮陽捧著缺了一角的餅幹夾棉花糖,乖乖點頭。
季明鬆拿過餐巾擦了擦手指,才在火焰跳躍的聲音中,慢慢道來。
“曾有個缺少關愛的少女,在大學時,愛上了藝術係男同學。”
“因為少女和家裏吵了一架,所以從不提父母,生活費也是做兼職攢出來的,但即便這樣,她還是省錢買顏料、畫集送給男朋友。”
“她覺得自己過得很幸福,直到有一天,她懷孕了。”
“少女興奮的告訴了男友,男友卻大驚失色,當即提出分手。”
“少女隻以為男友是初為人父,嚇到了,並沒有太掛心,第二天還是去找男友。”
“沒想到,她卻在門外,聽到男友和另一個女孩說話。”
“她的男友說,‘還是你好,有錢人家養的女孩就是矜持,知道自愛。不像季正則那個卑鄙的窮女人,偷偷懷上我的孩子,想以此要求我負責,沒準兒還想敲詐幾萬塊彩禮錢。’”
季董!
那,那個孩子豈不就是……
阮陽太震驚了,手沒拿住,餅幹夾棉花糖一下子滾落到地上。
能讓季明鬆不顧風度嘲諷的人,必然有很深的羈絆,阮陽猜了一路,沒想到,這個羈絆卻深到骨血裏。
季明鬆拿起一張衛生紙,蹲下身,捏起地上的餅幹夾棉花糖,包好,放在桌角。
他安撫的笑了笑,才繼續說:“你說可不可笑?‘卑鄙的懷上孩子’,說得好像我母親強奸了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