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僵持不下。
自院牆那邊傳來幾道人聲，離這裏越來越近了。
賀清江是為送幾道小菜和解酒的果茶，走到院牆外就聽見什麼“一家老小的性命”。
她站在那裏聽到大哥不肯，情急之下，大聲與佩青佩紅交談，故意讓這邊聽到。
她不知來人是誰，但她聽到了幾個字眼，忽然意識到，自己從前經曆過的事，可能還會再發生一遍。
不光是自己身上的事情，還有周圍的……大事。
譬如，征西軍驍勇善戰，收歸異族。可也遭到打壓，一蹶不振。
經曆了十年之久，等她病弱那年，才聽聞征西軍又恢複了往日榮光。
可已經換了三位大將。
具體如何換不知道，她隻知道，大哥被貶後，來信中提到，人在西南遇險，幸而征西軍中有一故友相助。
又寫，征西軍軍紀分明，造福一方，讓她放心。
而大嫂的信裏為安慰她，以征西軍為例，說大哥性子單純，不適合京中黨爭勾心鬥角，譬如當年征西軍如何風光，尚且被人暗算，何況他們尋常人物。
那麼，大嫂所提當年事，是現在的事嗎？
賀清江本來在花牆後等著就好不必露麵，聽到這些後，改主意同佩青佩紅一起去尋大哥。
剛轉過牆角，佩紅就低低地“呀”了一聲，佩青則大聲道：“小主子，這不是那日救咱們的英雄嗎！”
賀清江也見到了，很難相信。
她沒聽說大哥找到了恩公，而且眼下這更像是巧合。
佩青聲音那麼大，這點距離都聽得見，賀長信：“佩青，你說什麼？”
這個當口，賀清江看見那位恩公垂目笑了笑，一撩袍子重新落座。
有佩青在，當日如何驚險、這位英雄如何如神兵天降般救下賀清江，被描述的生動極了。
賀長信聽她講完，木著臉叫賀清江行禮答謝，又表示這隻是見了恩人的一點禮貌。以後更要重謝。
賀清江方知道，恩公名柴林芝。
她賴著不走，賀長信沒法往下說，最後是直白地趕她。
賀清江心裏歎息，起身告辭。
繞過花牆，依稀聽得兄長送客。賀清江略加思索，吩咐佩青佩紅：“你們先回去，若有人問我，就說我在娘的書房。”
這是鑽空子，娘的心腹都帶出去了，院裏僅留看門戶的人。
而其他院裏的人，不會好端端去夫人的書房。
賀清江朝娘親的院子過去，佩青佩紅身影消失後，她調轉回去，疾步往前。
從未覺得自家宅子竟然挺大。
出了二門就有人能看見了，她憋著一口氣，顧不得小路上竹葉樹枝勾掛衣裳頭發，等到二門影壁處，氣喘籲籲，心想，人笨真是費腿。
若自己能聰明些，說不定有更好的辦法呢。
也不知道，那位柴公子和他……叔叔？走了沒有。
若是走了，自己才白跑了。
等了好一會沒人，賀清江心想八成自己是來遲了，鬱悶地往家裏返。
忽而身後響起一道輕而溫和的聲音，“賀清江？”
賀清江回頭，他們二人已經走到影壁旁了，柴林芝看李達一眼，李達默默出了二門。
時間不等人，大哥沒有親自送他們出來，想必回後院看嫂嫂了。
自己得趕緊回去。
“我會模仿我大哥的筆跡。”賀清江捂著心口，盡量讓自己平靜。
柴林芝似乎還在猶豫，李達已經從身上摸出了紙筆，甚至還有一小盒墨汁。
信的內容他們早已經準備好，賀清江照著謄抄一遍。
寫好後李達小心翼翼拿著，晾幹墨跡收回信封裏。
柴林芝還欲再謝，賀清江擺擺手：“不早了，快回吧。”
然後自己提起裙子就跑。
是用跑的。
李達望著背影，喃喃道：“方才我隻覺得，賀家真是出美人。
現在麼，賀家還出傻子。”
柴林芝蹙眉看他：聽聽你說的什麼話？
李達連聲解釋：“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說，賀家，一個兒子傻的什麼都不聽，反正就不給你寫。
一個閨女，什麼都不知道，偷聽兩句話就敢把這麼……嘶，身家性命般要緊的東西隨手給咱們。
真是……”
賀林芝停步，從他懷裏抽出那封“身家性命”，揣進了自己懷裏。
李達這會想問的更多了，“誒，你救了個如此美貌的女子，昨兒一點風聲都沒露？
柴大哥不是給你相看京城媳婦嗎？依我看，賀家妹子人長得好，心地善良，字也寫得好……誒！”
這大侄子，跑這麼快？
等他追上，柴林芝已經上了馬。
還板著個臉，很有幾分鄭重地教育他：“李叔叔，賀家女早就與人定親了，莫要受人恩惠還壞人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