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遠嫁(2 / 2)

他需要玩伴,就央求母親帶他去找月和。去時帶點食物給梅娘,算是給補償。

他們經常手牽手。因為是四五歲的娃娃,大人隻覺得他們倆非常投緣,像親生的一家人。

他們在院子裏過家家。把鍋碗瓢盆拿出來學做飯,被大人嗬斥。

他們在房間捉迷藏,把整理好的鋪蓋弄亂了,被大人打一頓。

挨打的時候清遠都不哭。月和膽子小,常常抽泣起來。

長到六七歲的時候,他們膽子大了,就跑到田野裏。

西北的田野異常荒涼。黃土無邊無際,莊稼因缺水而低矮。

有時候他們跟著楊三槐家裏的長工去放羊。月和興奮地大喊大叫。清遠捉住一隻綿羊,他騎在羊身上,想象自己是一個將軍。

“我要去打仗了,月和。”

“那你還回來嗎?”

“等我當了將軍,我回來接你去京城玩,買很多糖葫蘆。”

長工在一邊打趣:“清遠少爺當了將軍要回來娶月和的。”

月和忽然低頭不語,臉紅起來。

他們雖然年紀小,也有點知道清遠是月和的長輩,他們是不能結婚的。

有時候梅娘讓月和按著家族的大排行喊清遠“十七爺爺”,月和總是搖頭拒絕。大人們見她不從,也就嗬嗬一笑算了。

反正他們還是小孩子,大了就懂了。

經常有風沙吹過。他們的小臉蛋被吹的紅紅的。太陽在淺灰的天空上掛著,慘白慘白的。

清遠喜歡捉田裏的螞蚱,再挖一點洋芋,放在挖好的坑裏,用火燒著。月和當助手,幫忙撿柴。

洋芋燒好了,螞蚱也烤熟了。他們吃的滿臉滿手黑灰。

夏天的時候,這裏天黑很晚。戊時了,太陽還沒落山,還有一丈多高。月和記得母親說的話,戊時之前就要回家。

他們一起走著。田野中矮小的莊稼並不能淹沒他們的小小的身軀。

一群村裏的孩子跑過來。他們拍手笑著:“月和是清遠的媳婦!月和是清遠的媳婦。”

清遠拿小土塊扔他們。但他笑著。

到月和六歲的時候,她已經懂了這些玩笑了。她感到羞恥。但清遠來找她的時候,她還是很開心的跟他走。

秋天風起時,田野裏更加荒蕪。總有流離失所的難民在田野流浪。有時候他們會看到屍體。到清遠八九歲時,他開始想,為什麼世界上有那麼多窮人?是不是所有地方都一樣?山那邊還有幾座山?他聽說中原和江南非常繁華,而他們居住的地方是最貧苦的,土地貧瘠,氣候惡劣,人們都渴望過完今生就能投胎到別處。

他開始念私塾了。沒多久聽說清朝滅亡了,沒有皇帝了,改稱大總統。

但他們的生活還是像以前一樣,沒有發生多少變化。隻是他不能和小時候一樣天天找月和了。

他在學堂念書的時候,心裏謀劃著未來的大事情。他知道母親在存私房錢,因為擔心楊三槐過世之後母子會被欺負。

如果那天到來,他想帶著月和一起走。她現在天天跟著母親去田裏勞作,太苦了,太陽已經把她俊秀的臉蛋曬紅了。他常常悄悄跑到月和身邊,給她塞一點食物。有時候是饅頭,有時候是煮熟的洋芋,是他偷偷省下來的。他怕她吃不飽。她太瘦了。

如今八年過去了。他不但沒有帶走月和,反而等到了她要出嫁的消息。她嫁的地方很遠,是給一個富有的人做二房。沒錯,已經民國了,有人依然三妻四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