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我向他央來的特權。若是皇子這麼做,定會被視作對皇位有野心,但我是女兒身,父皇隻當我是小女兒家撒嬌,想看看朝堂八卦。
該說不說,我這位父皇真的有點自以為是——他知道我的考習成績遠遠甩了其他皇子公主們一大截,他也會疑心那些想要接觸奏折的皇子,但是卻認為我隻是隨心看看。
這樣也好。我漫不經心地合上手中的奏折,裏麵是兵部侍郎彈劾戶部苛扣西北軍軍餉,鎮國大將軍多次傳信兵部,奈何戶部卡住了銀錢。
鎮國大將軍是德妃的弟弟。
我將這份奏折又看了一遍,可謂言辭懇切,聲淚俱下,父皇卻在邊上用朱筆批下駁回的字樣,我心中暗自搖頭,不甚讚同。
我與父皇的政見可謂大相徑庭。
父皇一向更親厚文臣,也曾在心腹臣子的折子上毫不避諱地談論到憂心邊關將領擁兵自重的問題。
也是因為此,嗅覺敏銳的各方官吏也膽敢逐級昧下軍餉,於是乎邊關銀錢不夠,便又上折子來要,父皇見了後更是不虞,顯然是陷入了一個死循環。
我對這種局麵持的是大不讚同的態度。削減兵權,控製軍餉,確實是防止邊關自立為王的好手段,可是不該用在現下。
現下狄人頻頻來犯,邊關急報沒幾天就傳來一封,戰事吃緊,若是此刻再克扣軍餉,必定導致軍心不穩。
果然,那封折子剛放下沒多久,父皇又將它翻了出來,眉頭皺得仿佛能夾死一隻蒼蠅,但還是講之前的批注劃掉,反而是圈出了戶部尚書的名字,顯然是明天朝上要向戶部發難。
但父皇刻在骨子裏的重文輕武還是改不了。
我托腮,在一邊寫下一個“圓”字,估計明天又是雷聲大雨點小地敲打戶部一番,再撥點銀子去安撫軍心——至於軍營那邊還能拿到多少,那就真沒數了。
還是讓秋雨帶著我的首飾去典當一番,再遣暗衛北行一趟,親自將銀子送到大將軍手中吧。
皇城裏養私衛是死罪。但是我的母親,也就是逝去的先皇後,卻給我和德妃留了一隊暗衛——這隊暗衛個個武功高強,還忠心耿耿,據德妃的描述,他們的招式裏帶的是一股江湖的風骨。
我不知道母親是從哪裏找來的這些高手,母親的母家已經凋落,名義上的祖父在母親被封為皇後之後就告老還鄉,據說是去了江南一帶,總之是沒了消息;而德妃對此也是一頭霧水,她與我母親相識也是在嫁給父皇之後,兩人雖交好,但也很少提及家裏的情況。
雖不明所以,但既然是母親特地囑咐留給我們的,那必然是能派上用場的,不得不說,有了這隊暗衛,至少在宮中,我與德妃的住處都甚少因物品失竊卷入後宮糾紛之中。
母親身上的謎團太多了。
她的身世,她的思想,她當初在王府和後宮之中發生的事,她對父皇而言的地位……
德妃曾告訴我過父皇喜歡自作深情,比如說每年到母親的忌日時,宮中需齋戒三天為母親祈福,連太後也不能例外,否則會惹得父皇大發雷霆。
德妃對此的評價是:“人活著的時候不聞不問,等人死了之後來惺惺作態。”
她還經常拉著我在齋戒那幾天去她的小廚房吃,她向來不服父皇的這些狗屁規定,小廚房裏煨著的雞湯也沒停過,父皇曾想因此發作,卻被德妃的話堵了回去:“你覺得詩瑛會喜歡你讓全宮的人受苦嗎?”
父皇臉色青紫,不置一言。
德妃又帶著幾分挑釁地對他說:“你愛她,但是對她一無所知。”
據宮人說,父皇從德妃那裏出去時臉色難看得嚇人,隨後他去了母親的牌位前,房裏的燈亮了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