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榮朝的長公主。
我爹是當朝天子,我娘是在我三歲就因病薨逝的先皇後。
在母親去世後,我被交給了與母親最要好的德妃撫養。
德妃娘娘待我好極了。
她不似宮中其他的妃子,在其他公主睡到日上三竿,醒來後在室內喝茶聊天繡花的時候,她卻要求著卯時起床習孔孟,巳時練劍跑馬場。
幼時我覺得奇怪,便直接問了。
她不答,隻是撫著我的頭發說:“這是你母親的遺願,往後你就懂了。”
當時我不解其意,對那個印象裏總是病殃殃的母親也沒有過多的了解,但我本身,毫不自誇地說,算得上是天資聰穎,每當成績放榜時,名字總是霸占著第一行的。
——能得到正向的反饋,我做這些也算得上是自在愉快。
自母親去世後,父皇總覺得虧欠,便在一些方麵對我尤為寵愛——不說能夠與皇子們同窗學習的特例與家宴上總是處於上首的席位,光是平日裏,他也力排眾議,給了我能隨意進出禦書房的特權。
對此,德妃嗤笑道:“惺惺作態。羊都跑完了他才開始補柵欄。”
這話說得難聽,但我也是讚同的。這就和我母親去世的原因有關係了。
德妃時不時會和我說一些與我母親有關的事。
比如說,母親的母家,也就是我的外祖家,曾是京城裏有名的書香世家,官職不大卻聲名在外,我的母親也是當初京城裏有名的才女。
比如說,母親當初嫁與父皇當皇後,情感雖篤,但深宮生活對向往自由的母親而言卻是一種束縛。
又比如說,母親生下我後身體大不如前,父皇卻不想見到她鬱鬱寡歡的模樣,十天半月都不曾踏足一次她的宮殿。
“泓錦,你要記著。”德妃曾經很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說,“你父皇這個人總是自作深情,他給你好處,收著就是,萬萬不可入心。”
不消她點撥,我自然是知道的,因為我親眼見到過。
其一我的皇兄,大榮的大皇子,允妃的第一個兒子。我幼時與他交情頗深,他常常帶我去禦花園裏撲蝴蝶,還偷偷去禦膳房偷糕點出來與我分著吃,性子很活潑。
父皇很喜歡這樣活潑好動的兒子,對他的寵愛半點兒也不比現在的我少。
然皇兄在六歲那年染了風寒,本也不嚴重,但持續的高熱燒壞了腦子,再醒來隻會衝著人傻笑了。
父皇聽說後,揮揮手將他趕去了行宮,自那以後再也沒提過關於這個兒子的事,即使允妃後來再得寵,他也無緣再回宮中。
最後關於我這位皇兄的消息,還是是行宮小心翼翼地差人來傳話,說是他感染了時疫,不幸夭折。
此時父皇好像才想起來這個兒子似的,又是大辦喪葬之事,又是料理看護不力的宮人,最後還作詩悼念。
可是他哪怕能分一眼給我那可憐的皇兄,他也不至於在行宮淒慘離世。
“自以為是的深情”,確實是無比貼切的形容。
此刻我正在禦書房中,坐在父皇旁邊的位置,手邊放著一盞牛乳茶,翻看著那些被朱砂批改過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