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不著。
一閉上眼就是成片的廢墟,這樣的畫麵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有時甚至能聽到哭嚎與喊叫。
硝煙與血腥充斥的世界,逐漸占據許穎所有的意識。
還未完全睡著,她便驚醒過來。
距離她吃藥躺下,才過去十分鍾。
高度興奮的大腦完全沒有要再次休息的意思,許穎僵硬地躺在床上,任思緒漂泊過光怪陸離的迷霧,落點在她也未涉及的領域。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隻知道她從未睡著。
顫抖的手終於按在了床褥上,許穎掙紮著坐起來,針刺般的疼痛像衝破了束縛,毫無顧忌地在脆弱的頭部作亂。
麵前的世界逐漸變得模糊,她突然忘了自己要做什麼。
在研究所待了二十年,為什麼?
許穎心底沒由來地感到恐慌,她急促地喘氣,伸手用力抱住腦袋,試圖通過反抗那股疼痛來想起些什麼。
可並沒有用。
她還是記不起來。
許穎掀開被子下床,又狼狽地跌坐在地上,研究服就在門口,平時幾步就能到的距離此刻變得無限遠。
那些道路在她眼裏被無限拉長,像兩個懸崖間相連的鐵鏈,扭曲又蕭索。
下麵是不見底的深淵,人站在一旁甚至聽不到落地的聲響。
她努力站起來,扶著牆往那處靠。撞過桌子的尖角,蹭著落灰的牆壁,衣服上拉開的線條被凸起的鐵釘勾住,她無知無覺地繼續往前。
纖細的線繩崩裂開來,搖搖晃晃地掛在椅背上。
許穎也終於站在了門口,她看著熟悉的白大褂,從衣領處摸起,一點點往下,很快就在口袋裏找到了一張照片。
一顆心突然就靜了下來,剛才怎麼也想不出來的事情重新在腦海裏浮現。
許穎的目光落在照片的折痕上,白色的印跡擋住了大半張臉,剩下的地方也開始變得模糊。
可見的思念有了遮掩,她的記憶也不再完整。
那一道印痕,分明刻在了她的身上。
安睡的藥沒有用,許穎換好衣服,準備去醫務室。她下意識摸向口袋,卻在另一邊碰到了幾個小瓶子。
是之前吃的藥,她本來想給醫生看看,卻忘記了。
又忘了。
許穎仰起頭,開始辨認眼前的的事物——燈、管、天花板。
更多的已經想不起來了。
她關上門,往醫務室的方向走去,許是一夜沒睡的緣故,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了單鏈吊索上,落腳時的晃動讓她有些恍惚。
分明在現實,卻又仿佛身在夢境。
“對於林瀾,我並不能保證她會活下去。”
醫生的話不偏不倚在她要開門時響起,許穎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
她的手在半空僵持著,裏麵也沒了聲響,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周圍隻有細微的風在運動。
“為什麼會這麼嚴重?”
過了不知道多久,房間內才響起另一道聲音。
醫生言簡意賅:“化感訓練過度。”
“我們既然能好好地活著,那她應該也可以……”
“不一定,”醫生把極快地翻著麵前的書,語速也快了起來,“你們要還像現在這樣沒日沒夜地工作,我也不能確定你們還能活多久。”
葉弘澤:“……”
“哦,尤其是許穎。”
葉弘澤:“……”
“而且你們不一樣,”小吳把掃描圖拿出來,上麵滿是各種顏色的圈圈畫畫,“研究所在檢查到你們的身體出現問題以後就進行了幹預,並且調整了化感訓練,但林瀾不是。現在各項數據表明,她的訓練是沒有度的,從一開始便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