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多暗必少,暗盛明必衰。
誰會喜歡自己永遠身處低穀?不會的,沒有人。
這兩個人倒是不一樣,瑪麗蘇看看裴謠,又看看林瀾,趁後者還沒有回答主動出聲道,“算了,我自己跳。”
林瀾個笨蛋,什麼都說好,誰知道是不是她的真實想法?
活著吧你。
“有一句話,”瑪麗蘇神色認真,看不出半分玩笑的意思,她後退一步,拉開與另外兩個人間的距離,裴謠見狀想上前,隻是才邁開一步又停了下來,瑪麗蘇朝她笑,隻是禮節性的假笑,半晌意識到自己似乎隻會這個,要麼虛情假意的禮貌,要麼故作高深的虛偽,便斂了笑意,正色道,“就當做我送給你們的一個禮物。”
“離對方遠一點,最好從此形同陌路。”
這是避開命運最好的辦法。
她看向其中一人,嘴唇沒動,聲音卻直直傳到了對方耳朵裏,【裴謠,尤其是你。】
【如果你真的在意她,就不要那麼在意她了。】
這話說的繞,裴謠卻懂了大概意思,她回視,執著地想要尋一個緣由,【為什麼?】
【宿命,因果。】
因成了既定的事實,果也會落在固定的區域內,因果串成的線條,便是宿命。
要想更改,隻能追溯到因,但因往往很難改變,它們總是對應著過去,而果又不是隻對應一個因,那些線條錯綜複雜,連窺見天機的算法都隻能看到一個大致的走向。
怎麼改呢?改不了的。
要去理團成球因果線,要從微末處一點點解開所有纏繞的線,要耗費無數改因造果,還不如避開。
瑪麗蘇轉過身,雙臂張開,她的衣擺揚起,頭發也飄了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順著風飛向藍天。
“此刻我是幸福的。”她說。
兩處天台越來越像,也越來越近。張開的雙臂似乎再往前一步便能重合,風吹起的發絲擺起相同的弧度,兩雙眼睛透過虛空對視,漸漸融為一體。
瑪麗蘇一躍而下,隻留下越來越小的身影,耳邊的風呼呼作響,誰也抓不住她。
短暫又漫長的時間裏,她看見了自己。
拿著筆的自己幻想著另一個人生,所有美好的事情都被寫了下來,吃食、能力、尊敬、財富……天花板上的光完完全全地照在了她的身上,將每一處都點亮。
她喜歡這樣的生活,卻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擁有。
於是第二種人生也被寫下。
從低穀爬向山峰,一點一點遠離苦難,靠近幸福。
可那些文字不等於瑪麗蘇的人生,她隻能蹲在牆角的垃圾桶旁,將身上的衣服努力往下扯遮住斑駁的傷口。
她想,如果同學們都不關心自己就好了,如果他們都認真學習就好了。
她想,如果老師能幫幫自己就好了。
為人師表……戴上表就會幫她了嗎?
教室裏、小路上、街道旁……瑪麗蘇曾無數次仰起頭看向其他人。
那些似乎很平凡的一生是她夢寐以求的安定。
瑪麗蘇希望自己是她,是他,是它,是見過的任何一個人,哪怕貓咪、蚊子、蟑螂……
因為他們都過得比自己好。
她多想成為鏡子裏的人,當別人的影像,當一個別人。
隻要不是她自己,便都可以。
地麵的花朵逐漸化為漿水,黏糊糊地沾在了葉子上,流進土層裏。
當筆下的文字成了真,當她的想法化為了現實,那大概是……她在做夢而已。
意識消失前,瑪麗蘇看到了一個人。
裴謠站在瑪麗蘇學院門口,仰望高大的夢殤雕塑,周圍人來人往,走走停停。
她突然想起了仰頭看所有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