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蘇很難準確地定義林瀾是一個怎樣的人,把一些詞句往對方身上安了安,都不太合適。她有時候,比如現在,又覺得對方不太像人。
人是什麼樣的?
比如裴謠,會生氣,比如自己,會難過。
有些情緒與其對應的行為可以很好地刻畫出人的形象,一不開心就戴青蛙頭套,一不開心就罵人……諸多種種,聚起了特有的一個人的特征。
可她卻很少能察覺到林瀾身為人的情緒。
喜悅?沒見過。
生氣?更沒有。
悲傷難過?瑪麗蘇察覺不到。
非要安一個詞在林瀾身上,瑪麗蘇隻能找到認真二字。
由死板又僵硬的筆畫寫出的兩個字——認真。
認認真真還把所有事情搞砸的,瑪麗蘇死前死後就見過兩個人,一個是她自己,一個是林瀾。
但又不一樣。
她是真的把人生過得一團糟,而林瀾,隻是沒按照她給的路線走,偏離了她設定的“命運”。
瑪麗蘇收回神遊的視線,看向林瀾。
坐在地上的人麵上照舊沒什麼情緒,卻不讓人覺得冷漠與難以接近,她隻是像一個沒有生命的物體,就安安靜靜地被放在那裏,似乎從來都無人問津。
於是瑪麗蘇第一次問自己,林瀾的過去真的幸福嗎?她不喜歡那樣的生活,是因為有了更好的,還是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喜歡的東西?
“你……”第一個字被風吹散,瑪麗蘇低頭片刻後再度抬起,“你喜歡什麼?……不喜歡我創造的世界,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林瀾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的目光逐漸失焦,想了很久也沒有答案,便搖搖頭,“我不知道。”
裴謠站在更遠的地方,視線落在林瀾的眼睛處,久久沒有移開。
是不知道喜歡什麼?還是……不知道什麼是喜歡?無論是哪種,瑪麗蘇都覺得這樣是令人難過的。
沒有喜歡的東西,沒有喜歡的感覺,生活就好像沒有了盼頭。
她想起林瀾的命理,吸吸鼻子。連喜歡都沒有,那些難過又無助的日子又該如何度過?
於是瑪麗蘇朝林瀾邁了一步,伸出手,“林瀾,你想和我一起死嗎?”
裴謠第一時間回過神,下意識上前拉住了林瀾的手腕,看向剛才說話的人,“為什麼突然說這個?”
她的語氣很溫和,瑪麗蘇卻莫名聽出了一絲質問。
像很久以前,有人指著她,不滿又傲慢地說——你為什麼帶壞我家孩子。這感覺很像。
瑪麗蘇扯扯嘴角,沒回話,隻是沉默地看著林瀾,等她給一個答案。
林瀾沒怎麼猶豫地應聲:“好。”
乍然聽見這個回答,裴謠猶豫片刻,她隔著袖子輕輕捏了捏林瀾的手腕,小聲問道,“為什麼?”
一個不注意,小白菜就要跟著別人去死了,裴謠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有些懊惱平時沒有多花時間鍛煉。
也不知道等一會能不能拉住林瀾。
林瀾答應得極其自然,但也說不出原因,瑪麗蘇見狀看向裴謠,“因為她想死。”
裴謠一愣,指尖下意識想縮緊,意識到正握著林瀾的手腕,便鬆了力道,隻是虛虛地搭著。
她的目光和林瀾對上,再一次真真切切地看見了那雙漫著淺淡難過的眼睛,像水麵漾開的波紋,像卡在石頭縫裏的小草,很容易便會將其忽視。
裴謠甚至顧不上這是直播,她伸手去擦林瀾幹燥的眼角,動作極輕,連問出口的話都透著小心翼翼,“……真的嗎?”
林瀾想搖頭,卻覺得表帶下的疤痕有些燙,她愣愣地看著兩人相握的地方,一時間沒了動作。
麵前的場景有些滑稽,至少在這以前,瑪麗蘇都認為命運相悖的兩個人會討厭對方的存在。
畢竟運福此消彼長,如一輪滿月,二者共分,一人在明,一人在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