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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束停當,吃罷早飯,方品奇走出帳外,陽光明媚,清風徐來,開始留心察看四周的景象。這裏毗鄰一條蜿蜒曲折的道路,隔路相望就是那片險些埋葬自己的沙漠,雖然荒僻空曠,卻已沒有了的凶惡死寂的氛圍,因為隨處可見稀疏的胡楊、紅柳以及難以辨認的灌木草甸,偶爾還聽到一兩聲清脆的鳥叫,傳達著生命的訊息。
宋鈞等人象是一支小小的旅行團隊,以宋鈞為首共有七人,仆從中除了朱興外都類似帕昆的體貌特征,服飾語言也有別於中原民族。宋鈞正招呼手下拆卸帳篷,收拾行李放置放置駱駝和馬背上,看見方品奇,施施然走了過來。
方品奇仍感覺咽部不適,但已確定自己恢複了語音功能,隻是內心打定主意,與對方交流必須隨機應變,切忌率先開口,以免露出破綻。於是按照漢代禮節對著宋鈞作了個揖,便微笑靜立。宋鈞以禮相還,之後重複了昨晚的征詢。
姓名年齡無須杜撰,結合本身的口音,方品奇自稱世居南陽——秦昭王三十年設郡,漢朝已是國內五大都會之一。
“咦,”宋鈞頗感詫異,“貴鄉富冠天下,何以奔波萬裏,來到這正朔不通的西域塞外?”
西域?方品奇更加驚訝,雖然憑印象大致推斷眼前屬於北方地區,但西域的概念何其抽象,狹義上指玉門關以西,蔥林以東的地方,廣義上則包括中亞以及印度半島等區域。究竟身處何地,還是無從參詳。
“家門不幸,遭了無妄之災,”方品奇含糊其辭應付著提問,“鄉裏無可安身,不得已和幾個朋友結伴外出做買賣,輾轉來到此地。”
“自從博望侯出使西域,幾十年來出關經商者倒是越來越多了。”宋鈞說,“可是,你怎麼隻剩下一個人了。”
“唉,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出關不久我們遇到了一夥強盜,駝馬貨物盡被擄去。更糟的是,倉皇逃命之際又和同伴失散,以致身陷迷途。”方品奇一邊回答,頭腦裏一邊加緊分析捕捉到的信息。宋鈞提起的博望侯就是因鑿空西域而名垂千古的漢使張騫,由他開辟的東西交流大道促進了人類文明的發展,在2000年後被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男爵命名為“絲綢之路”。方品奇記得,張騫首次從西域返回長安是武帝元朔三年,即公元前126年。如果過去了幾十年,此時應該是武帝末年或昭帝初年,無疑比“尋夢之旅”設定的年代晚了不少,但不容細想,宋鈞又開口了。
“難怪既無旅伴向導,又無車馬給養,昨日初會,還以為碰到一位苦行修法的僧伽呢。嗬,不知方公子此行經營什麼貨物?”
“從敝鄉收購了幾包絲絹,原指望將本圖利,誰曾想……”方品奇隨口回答,搖頭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