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灶,什麼軍灶?”沙摩柯越聽越糊塗。
諸葛瑾指著跟前的軍灶,淡淡笑道:“大王難道就沒有發現,顏軍所掘的軍灶,有什麼不同之處嗎?”
“不同之處……”
沙摩柯蹲下身來,馬鞭在灶坑裏撥弄了幾下,茫然道:“看不出有什麼不同,難道顏軍的軍灶挖得比我們的軍灶深麼?”
諸葛瑾想笑,心中在暗暗嘲笑著這蠻王的無知,卻強行忍住,不敢有半分表露。
他隻得耐心說道:“大王有所不知,這一路尾隨下來,瑾曾將敵營留下的軍灶,挨個數過,卻發現這軍灶的數量,一營比一營多。”
沙摩柯隱約明白了些許門道,但總的還是糊塗,表情依舊茫然。
諸葛瑾便繼續解釋道:“那些逃回的兵卒皆稱,顏良正急於趕著回樊口救援,若果真如此,顏良斷不會如此慢慢吞吞的退兵,他的一萬大軍,必是大半已匆匆的急調往樊口,而他為了防止我軍追擊,才以部分兵馬,穩步而退,以營造大軍尚在的假象,倘若如此,這一營軍灶的數量,便當遞減才是。”
聽得這一席話,沙摩柯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諸葛瑾為何數軍灶,原來竟是以此來判斷敵軍的數量。
沙摩柯心中暗讚歎這人手段高明,但轉眼卻又糊塗了起來,“若是軍灶減少,是顏良真的在撤兵,那如此軍灶增加,難道顏良明為撤兵,實際卻是在暗中增兵,想要誘使我軍上當不成?”
沙摩柯語氣中顯露出了慌意。
諸葛瑾卻淡淡而笑,反問一句:“如今顏良的諸路兵馬,均為我東吳所牽製,他哪裏還有什麼兵馬可增。”
“既無兵馬可增,顏良的軍灶又為何會增加?”沙摩柯迷惑道。
諸葛瑾輕捋短須,緩緩道:“顏良詭計多端,以他的智謀,既然撤兵,必會猜到我會數他的軍灶。而今他卻反過增加軍灶,依瑾所見,他的目的隻有一個。”
“什麼目的?”沙摩柯瞪大了雙眼,耳朵都豎了起來。
“為了掩蓋他大軍已盡的事實。”
諸葛瑾以一種極為自信,還有肯定的語氣,道出了他的結論。
沙摩柯轉動著他那不太靈活的大腦,費力的琢磨著諸葛瑾的話,不知耗了多少腦力,才勉強的想明白諸葛瑾的話。
迷惑盡褪,沙摩柯的臉上,嗜血的殺機在湧動。
他猛的抬頭,興奮道:“諸葛先生,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說此時顏軍兵馬已無多少,現在正是本王大舉追擊之時,對嗎?”
諸葛瑾點頭笑道:“瑾正是此意,若大王此時發兵追擊,必可大敗顏軍,然後趁勢奪取沅陵,再舉兵攻取臨沅,到時顏良首尾難顧,整個武陵必為大王所得。”
諸葛瑾話音方落,一隻蠻騎飛奔而來。
“稟大王,顏軍一個時辰前突然拔營,正望沅陵方向飛退而去。”
聽得這消息,諸葛瑾神色一震,忙道:“大王,此必顏良怕露了馬腳,已放棄偽裝,想要一口氣撤回沅陵城,大王若此時再不發兵追擊,隻怕就為時晚矣。”
經過多日的相處,沙摩柯這位來自於東吳的謀士,已是深信不疑,而今這般情況,他哪裏還敢再有猶豫。
沙摩柯戰意陡然,翻身上馬,厲聲叫道:“傳令下去,全軍即刻起程追擊敵軍,這一次本王定要洗雪那兩度兵敗之恥——”
號令傳下,沙摩柯隻留諸葛瑾率幾百兵馬守營,自將七千大軍,不顧一切的向著顏軍輕裝追擊而去。
……
二十裏外。
山風襲襲,撫麵而過。
山頂的大樹下,顏良和田豐相對而坐,聚精會神的對弈。
殘陽西下,昏黃的光線照在棋盤上,黑子與白子糾纏廝殺在一起,難分勝負。
山穀中響起了馬嘶之聲,那急促的腳步聲,隆隆轟轟,回響在山穀之中。
周倉直奔而來,興奮叫道:“主公,蠻軍已經入套了。”
凝眉苦思的田豐,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冷峻的臉龐難得掠過一絲笑意,淡淡道:“主公,看來今天這盤棋是難分勝負了。”
“誰說的,我看這盤棋,馬上就要分出雌雄。”
顏良丟下了黑子,站起身來,俯視著坡下的山穀。
目之所極,一隊隊的蠻軍,正風急火燎的奔行在狹窄的穀道上,那麵象征著沙摩柯的“王旗”,在斜陽的照射下,分外的顯眼。
“元皓先生,你的這招增灶誘敵之計,看來是效奏了。”顏良負手而立,眉宇中流露出幾分讚許。
田豐輕撫著白須,淡淡道:“此等小計,對付那些絕頂謀士不行,騙騙諸葛瑾這樣的泛泛之輩,倒也是綽綽有餘。”
田豐神色傲然,自恃智謀,根本不將諸葛瑾這等二流謀士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