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時後,天穹市南部,環狀高速帶。
此刻的天穹市已經結束了前半段的夜生活,晚高峰的車流漸漸褪去後的路況顯得有些寂寥。早在公交車站旁等候的姬子依舊是之前晚宴的那一身軍禮服裝.凱旋,握著一罐從一旁自動販賣機買的啤酒,一邊喝一邊眺望著天穹市遠處的夜景。
這種等待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一輛汽車自遠處的道路疾馳而至,而後猛地停在姬子麵前,勁風吹得她的秀發四起飄揚。不過姬子不甚在意,見狀捏扁了手裏的啤酒罐丟至旁邊的垃圾桶,大方地拉開車門就坐上了副駕駛座,往自己身上拽安全帶的同時一邊朝司機打招呼:“趙政委,讓一位女士等這麼久可不是紳士應該做的事。”
座上的趙無恤搭拉著方向盤的左手甚至還攥著一根煙,麵對姬子不軟不硬的調侃他聳聳肩:“我不能違反內部管理條例開著軍車來接你,回家開私家車花了些時間。還有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麼紳士,如果讓姬子少校不愉快了,還請多多諒解。”
看著和晚宴上氣質迥乎不同的趙無恤,仿佛之前那位略帶紳士風度的神州軍人隻是水中幻月的一般。這巨大的反差讓姬子最終還是沒忍住吐槽:“呃,趙政委,你現在的樣子……很自由,和之前相差的挺大的。”
“嗯?你和我不穿的還是之前那一套嗎?咱們是去喝酒嗨皮,搞那麼拘束幹啥。”此時的趙無恤就像放下了枷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沒邊沒形起來。姬子愣了下,男人的一番話與她記憶裏的某個片段重合起來,撩動了她的內心,也使她笑了起來:“是啊,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是應該放鬆些。”
“我私下裏也是要享受生活的人,總不可能每天都是正經八百道貌岸然的模樣。”趙無恤發表了一段絕對能被丟上思政會裏批鬥的問題發言,隨後轉移了話題:“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個酒吧可不簡單,叫‘零點酒吧’,似乎是這麼個名。至於為啥要叫這名,因為這家店自打開店那時候起就是晚上十二點才開業,開到早上結束。”趙無恤的嘴巴又停不下來,開始充當導遊講起了目的地的曆史起來。姬子斜著頭望著他,一副頗有興致的樣子。
“這零點酒可是有年頭的東西了,可以追溯到天穹市還未被崩壞襲擊時起,要知道那時候天穹市可還不是現在這樣像個大堡壘呢。不過說是開了這麼多年,其實這酒吧的名頭沒多少人知道,不是因為它實力不行啊,而是營業時間完美錯過了前半夜的黃金晚高峰,現在時段特殊嘛,也沒多少人願意冒著風險在後半夜裏專程出來去酒吧消費的。不過這酒吧還是有一部分擁躉與知名度的,不然我也不會知道這裏就是了。”趙無恤滔滔不絕,活像個兜售故事的說書人,就差配個案板紙扇了。而後說書人一拍方向盤,猛地嘬了最後一口煙後瀟灑地將煙頭扔出窗外,“好了,坐穩了!”
趙無恤猛地一推變速箱上的拉杆,油門一踩,車輛伴隨著這一腳油門陡然向前衝刺,時速立即飆升至一個能讓巡邏的交警血壓暴漲的數字。姬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加速弄得誇張地尖叫一聲,而後又被前衝的勁兒給摁回座椅裏,速度激發的激情讓姬子興奮開口道:“你開車還真是野,不過我喜歡——!”
“那當然,我可是秋名山車神!”今夜的道路上的車流似乎格外的少,使得這輛超了限速幾乎兩倍的路虎還能夠遊刃有餘地穿行於國道間。起初,趙無恤由高架橋向下,沿著國道線開了一段路,而後駛入右邊的交叉口,停在了一處自動售賣機旁。
趙無恤完美無視了路邊豎著的禁止停車的告示牌,大喇喇地下了車就往售賣機走,一邊走一邊說:“離那酒吧還有段距離,要不要喝點什麼?這片地方我記得附近有家不錯的拉麵攤子,要不去那邊先墊墊?”
“不了,我在這裏幫你看車吧,附近不是有禁止停車的告示牌麼?”姬子婉拒了節外生枝的邀請,還指了指路邊被政委無視的“P”。
趙無恤已經從提貨口裏撈出兩罐咖啡了,一手一個易拉罐坐回車內,還遞給女子一罐,自己的則放在變速器旁的儲物格中;聞言也絲毫沒有違反交規的自知,滿臉的不在乎:“我這不是沒拔車鑰匙熄火嗎!這最多算路邊急事停車,想抓我那還十年大曲呐!再說了,這時候街上哪來的交警,誰沒事大半夜來貼條啊。”
姬子笑而不語,望著大放厥詞的趙無恤,微妙的表情下不知在盤算著什麼。
——
解放軍政委帶著天命女艦長繼續上路了,沿著那條主幹道一直南進,在第二個岔路口往左一打方向盤,便進入了天穹市南部的CBD。重入另一片燈紅酒綠的路況陡然糟糕起來,各色來往的車輛皆堵在同一個十字路口動彈不得,不過這種情況並沒有持續多久,趙無恤變速杆一推方向盤一打,車子拐進了建築群的某條小路中,沿著道路七拐八拐一陣後,趙無恤找了個位置停了車,鑰匙一拔,說:“到了。”
領略過政委狂野車技的姬子才反應過來,打量了下四周布滿空調後機和通風管道的後樓,有些狀況外:“趙政委?你是帶我來喝酒的,是的吧?那麼這裏又是……”
“當然是請你喝酒的了,酒吧就在這棟樓上麵,我們走吧。”趙無恤肯定了姬子的想法,像是知道了她內心的疑惑,政委又笑著回複道:“哦,看來姬子少校對這裏有點疑惑啊。沒關係,我們可以邊走邊說,我們從後門進樓吧。”
“這棟樓是天穹市大開發之初立項的地標建築,大概已經有二三十年的曆史了吧,雖然外牆翻新過幾次,不過的確是正宗的老建築。隻是後麵又建了幾座比這棟樓還要高的商業寫字樓,這片CBD的人流量也被分流不少。”趙無恤呼叫了電梯,很紳士地抵住了電梯門做了個女士優先的動作。姬子朝他輕略地拋了個媚眼,隻不過政委的注意力正好被旁邊的屏幕吸引,完美地錯過了。
調戲失敗的姬子不大甘心,繼續尋找破綻,嘴上順著趙無恤的話往下問道:“所以你說的那個酒吧就在這裏?不過這不是商業寫字樓麼?”
“這個我倒不清楚,不過這個酒吧的年紀和這棟樓其實差不多。”趙無恤摁下十四樓的按鈕後轉過頭來,朝姬子繼續解釋:“雖然這家店營業了有些時候了,不過客流量其實並不是很多。不僅是因為酒水的定價問題吧……也因為這裏要午夜十二點以後才能開始點酒,再到早晨八點鍾就結束營業。這種不知所謂的營業時間錯過了顧客最密集的黃金晚高峰,客人少也是理所應當。”
姬子隨意地嗯了兩聲,比起了解酒吧的興衰史,其實她更在意接下來能喝到什麼酒,以及能從這位政委嘴裏再撬出些什麼消息而已。不過表麵功夫還是得做足,聞言她擺出一副略感興趣的樣子,繼續沒話找話:“話說回來,既然趙政委這麼推崇這間酒吧,那麼這兒一定有些過人之處才是,能具體說說不?”
往常滿嘴跑火車的趙無恤此刻卻吊起了胃口,他笑著開始賣關子:“這個嘛……不好說,不好說,等姬子少校你到了應該就知道了。好了,我們到了。”
仿舊的指針指向了十四樓,隨著“叮”的一聲提示音後,緩緩開啟的電梯門逐漸揭露出這個酒吧的真貌:隻在電梯門與酒吧玻璃門前的隔間逗留片刻,趙無恤便大咧咧地推門而入,姬子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占據大廈一整層的酒吧麵積廣闊,被裝潢分割成幾個不同的區域,左側橫占大半個區域的超長酒櫃與吧台更是顯眼。奇怪的是明明是營業時間,店內卻沒有任何的顧客與服務員,靜悄悄的酒吧伴隨著冰櫃的嗡嗡聲,顯得有些詭異。
“怎麼一個人也沒有?”姬子果然提出了這個疑問。
“哦,自助的。”趙無恤隨意地摘下小臂上帶有二維碼的魔術貼,啪地一下拍在了一邊牆上的感應器樣的灰色牆塊上,很快地便有淡淡的機械音回應:
“身份驗證通過,歡迎,趙無恤政委。”
“這裏還是公營的酒吧?”姬子發現自己對神州軍隊的印象似乎出現了某種認知偏差。
“回收利用,回收利用。”趙無恤對此倒是毫不在乎,隻見他大喇喇地在吧台上找了個圓凳就一屁股坐了上去,翹著個二郎腿對著麵前的天命女少校解釋道:“早些年間政府取締了不少天穹市內非法經營的店鋪,在經曆了一場整改以後,剩下拒不執行的都被ARC-01接替了店鋪的管轄權,涉事者基本都被丟進了看守所。不過說實話,這個酒吧自打被它接管以後辦的其實還有聲有色的,起碼比之前原主人那蒸蒸日下的情況要好多了。喂,ARC,上兩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