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鄉侯道:“這樣說來,二位是答應了,那我可就說了。咱們打這一仗,需得兵分兩路。東西北三軍中,二軍並為一路攻取無疆口,剩下一軍作一路,渡過河去屯兵鳳凰城下,牽製鳳棲梧,使他不能出城救援。”越天衡道:“那自然是小弟為二位兄長牽製鳳棲梧了。”東鄉侯擺手道:“越兄弟天性謙和,於軍功無欲無求,此心我甚明白,可攻取無疆口不借你之力卻是不行。依我所想,攻無疆口的一路,先要一鼓作氣,直攻到山道盡頭,驅散南軍。借此時機,越兄弟你在山道地下盡埋上齊物氏的火器。而後詐做鳳凰來救,全軍退回穀口抵禦,南人必然跟進觀望。這時便將那假的鳳棲梧首級割下,扔給南人,再造出幻象來仿佛凰女被咱們所圍,困在空中不得逃脫,南人見了鳳棲梧的頭顱,又見凰女被困,定然傾兵來救。便在此時,越兄弟你將火器引爆,一則斷了南軍退路,二則使他軍心震恐,咱們再回軍一衝殺,還有不將他全軍盡滅的道理嗎?”秦漢堂拍手道:“不錯,就是這樣。以鳳凰被困的幻象引南軍進擊,再以火器斷他退路,妙極!越兄弟,這二物俱都得勞煩你了。”東鄉侯道:“齊物氏火器甲於天下自不必說,連那幻象之術,當今之世也得首推越兄弟的神虎‘大夢’為首,此計最要緊之處便是幻象,要將那幻象造得逼真,能騙得南人上當,非越兄弟出手不可。”越天衡笑道:“如此說來,我是必得去了。唉,小弟本無德,卻僭越二位兄長之前去取功勞,於心不安啊。”東鄉侯道:“越兄弟客氣了,咱們都是為道宗出力,分什麼你我。除你之外還得一軍前去無疆口,秦兄,你去罷,仗你神威橫掃南軍,定能為我道宗立不朽之業。”秦漢堂傲然點頭,越天衡看了看他,若有所思。東鄉侯道:“小弟就領東軍在鳳凰城下牽製,請劉長老坐鎮我軍中,助我一臂之力。不知劉長老意下如何?”劉雲客見這三人謀劃決斷,全然不與自己商議,心下自不痛快,可也知無力與抗,不如迎合得好,便說道:“侯兄好計謀,依你就是。”
東鄉侯道:“多謝,有劉長老坐鎮,我便安心了。咱們何時發兵?兵貴神速,可拖延不得。”越天衡道:“容我兩日罷,好趕製一批火器出來。現下軍中存量太少,恐怕不足用。”秦漢堂擺手道:“哎,不必,火器乃是次要,隻要夠將南人退路截斷就行。衝殺斬敵還得靠人,咱們弟子養精蓄銳已久,早等殺敵了。就今晚發兵罷。”東鄉侯道:“我意也是如此,三更起兵,天亮之前便一切都能塵埃落定。”越天衡見他二人主張相同,自己是拗不過了,便不再言語。
眾人議定三更起兵,便各自起身回營。應好在後看諸人魚貫而出,抬眼間,見越小桐一回頭,似在尋找什麼,目光交錯而過,似是看到了自己,又似是沒有看到,旋即隨著越天衡去了。應好心中沉悶悶堵得慌,又要打仗了,究竟還要死多少人這場戰爭才能結束呢?到得帳外,侯家父子與侯平已騎在馬上等候,三人也翻身上馬,齊奔東營而去。
到了東營,直入大帳,東鄉侯吩咐侍從傳下令去,不一時,各營寨管事之人齊集,東鄉侯將三更起兵攻打鳳凰城的令下了,眾人齊齊領命退出,各自準備。片刻後,侍從捧了甲胄進來,竟給應好莫邪也俱備了一副。應好抖抖甲葉,聽得嘩啦啦響,不由好笑。葉清泉道:“你笑什麼,縱然你用不上,可也該穿著它。你是大將,便得有大將的樣子,不穿甲胄上戰場,難道要一副乞丐打扮?讓你的部眾如何服你?”應好看看身上,是有些髒,可也不怎麼破爛,知道師伯向來說話誇大其詞,也不以為意,說道:“是,隻是看著這盔甲,便想到今晚又會有無數人枉死。”葉清泉道:“要你操什麼心。別亂想了,今晚咱們攻城,城是攻不進去的,既攻不進去,便殺不了人,不會有人枉死在你手上。”應好歎了口氣,心道:“無疆口中的南人就不是人了?”想想卻也沒說。東鄉侯道:“應好,你總問我停戰之機何時能到,眼下就是了。”應好道:“哦,這一仗打完就能停戰了嗎?”東鄉侯道:“不錯,時機已至。犧牲是難免的,就當那些南人為天下太平舍棄小我了罷。你應當覺得快活,不必難過。”應好搖頭道:“我快活不起來,縱然犧牲不可避免,那也是人命。天下還有什麼比人命更重要的?”東鄉侯嗬嗬笑了兩聲,道:“傻孩子,天下有什麼是不比人命更重要的?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命不過萬物之一,自然而生,自然而滅,與萬物相比並無貴賤之分。所謂貴賤,全是人自己強分出來的。你太過著相於眼前這些南人的性命,眼光便浮於表象之上,不能看透世間本質。今夜南軍生死不過是外在之形,你若隻是個尋常獵戶,看到這裏也就算了。但你若想位於人上,掌控州縣,便要越過生死,去看全天下的勢。當今天下情勢,正亂如一團激流來回衝撞,卻被困在道宗與南軍的堅壁之中動彈不得,入了僵局。若不能打破,任這團激流卷動,勢必將越來越多的人卷進去害死。若要將激流消散,便必得將堅壁打破。可是這堅壁一麵是咱們,一麵是南軍,你說該打誰好呢?還是說,你寧願眼睜睜看著這激流將全天下都吞噬掉?隻為你不忍心令那些人‘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