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天都快黑了，你過了今夜再走，好不好？
話一出口，張春華又後悔了，我為什麼要這樣賤？我為什麼要這樣賤？
今夜有雪有月，看得見走路的。
司馬懿終於開口了，但腳步仍沒停。
那你回來帶點銀兩衣服再走，好不好？
眼睛已濕了一片，眼淚已到了眼角，但張春華硬是強忍著不讓其流下來。
雖然聲音已哀徹得近乎哭聲，但張春華強迫自己往其中加了幾許溫柔，使得聽起來不那麼像哭聲。
司馬懿聽著那加了溫柔的哭聲，感覺比聽那百分百的哭聲還要斷腸。
家裏銀子也不多了，你自己留著用吧。衣服現在大冬天的不用換，一套就夠了。司馬懿說完又抬腳往前走，無論是一腳沒雪下去，還是一腳冒雪起來，都似有千鈞重。
兩滴晶晶瑩瑩大大圓圓的眼淚，終於，從張春華紅紅潤潤幽幽怨怨的眼角流了下來。所經之處的臉，有兩條小溪般的淚痕。其餘的眼淚，也都積極往外擠，張春華一咬嘴唇，守住了眼角膜那最後一道防線。
那你再回頭看我一眼好不好！
張春華嘴唇都快咬破了，再也忍不住了，爆發了，將心中的淚氣、怨氣、委屈氣化成一股怒氣，以極快的速度、極高的音量，對著司馬懿的背影爆發出了上麵那句話，什麼羞不羞賤不賤的也不顧了。
或許是被這個又哀求又命令的爆發給震住了，司馬懿停下了本不願停的腳步，回了本不願回的頭。
就在司馬懿慢慢轉身回頭，轉身回頭時，張春華趕忙抬衣袖擦幹了臉上的淚痕，並且理了理額前鬢邊淩亂的發絲，拍了拍身上的雪。
當然，張春華這一連串的動作都以極快的速度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並且保證，當司馬懿終於完全轉過頭來隔著12米的距離與自己麵麵相對時，自己已擺好了一個最佳姿勢，掛上了一個最媚的笑容。
但3秒之後，仍不見司馬懿睜開眼。
7秒已過，司馬懿的眼睛還閉著。
臉上的那個媚笑逐漸僵硬，便張春華還強撐著，柔柔道，為什麼不睜眼？難道，看我一眼，你都不願，或是不敢嗎？
司馬懿沒有回答，仍閉著眼。又是3秒過後，突然猛地向後一甩頭，同時猛地轉身，又將一個冷硬的背影留給了張春華。
是，我不願，你長得太醜了，我怕再看你一眼，今晚便吃不下飯。
司馬懿說完又堅決地向前走了。
這次，應該再不會停留半步。
腦袋一片空白，怔了8秒之後，張春華才回過神來，摸摸臉，那個強撐的媚笑好像還在那裏掛著。
這麼醜的笑，還掛著幹什麼，鬆下來的吧！
張春華鬆下臉，默默轉過身，向自己的家走回去。
不對，為什麼不能笑，為什麼非要笑給那王八蛋看？醜就醜，老娘我自娛自樂不行嗎？
想完，張春華就飄飄搖搖，哼哼哈哈地長笑起來。
驚天動地的笑聲，笑得雪花又開始紛紛揚揚起來。
張春華仰起頭，任冰涼的雪花片片灑到臉上，與臉上的溫度化合，變成清涼的雪水，串串潺潺地經過眼睛，經過臉頰、嘴角，再經過脖頸，流到胸前，再沿著胸溝、小腹流到下身，感覺簡直爽極了。
隻是，為何，清涼的雪水還有點鹹，有點澀呢？
管他媽的，立體感覺更爽嘛。
張春華一步步飄飄搖搖地向家走回去，繼續仰頭、長笑，讓帶有鹹味的雪水淋漓濕身。
司馬懿說不要停，還是停了下來，轉過身，默默看著張春華那飄搖孱弱的背影，聽著她那比哭還難聽的笑聲，心腸如刀絞。
娘子，原諒我的狠心，也許不對我思念，你會過得更快樂點。好好照顧自己吧！
司馬懿在心底裏說完這句話後，便轉身大步向那雪花飛揚的遠方走去。
這次，真的不會再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