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惟生暗忖,文人收徒向來慎重。如蘇正良、曲夫子那樣的,當了一輩子官也沒說收個弟子,這杜大儒卻一收就是三十多個,打的怕是名利雙收的主意,著實是……所圖不小。
“這裏應該不全是外地來的舉子吧?”否則如何能請到上麵那三位主持者。
蘇茂謙道,“不是,”說著朝左手邊第一位身著湖藍雲紋團花雲錦長袍、長得有些秀氣的男子抬了抬下巴,
“那位是趙尚書的長孫。”
“趙尚書?”蘇正文也訝異地偏過頭。
“趙尚書是刑部尚書,也是咱們萬伯母父親的頂頭上司。他的長孫趙公子,今年十八,是去年鄉試北直隸的解元,也是下科會試最有希望中狀元的才子。”說起這位,蘇茂謙眸中難掩欽佩。
“解元啊?”蘇惟生摸了摸下巴,出身高門,又有真才實學,這位解元前程可期啊!“他沒參加今年的春闈?”
蘇茂謙搖頭,“沒有,聽說是想再磨三年。”
幾個讀書人頓時都明白,這定是奔著狀元之位去的了。而頻繁參加文會的原因麼,自然是為了揚名。
蘇正文放眼望去,目光卻落在右手第三位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麻衣男子身上。
不為別的,實在是那人給人的感覺太熟悉了:瘦得像根麻杆兒,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緊抿的嘴唇已有些發青,眉頭緊蹙,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似是有無窮的力量。
蘇正文一見這人就想到了以前的何軒,隻是何軒經過自己幾年教導,又與蘇惟生等人成了知交,身子也養好了,如今已愈發平和。
“那人是誰?”
蘇茂謙與蘇惟生順著蘇正文的視線看過去,也齊齊愣了一下,而後對視一眼,太像從前的何軒了!
後者暗道,好重的戾氣!這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難道也遭受了哪家權貴的欺淩不成?
蘇茂謙搖頭,“這就不知道了,沒聽說過。”
就在這時,趙公子率先起身交了卷。
眾人下意識抬頭望一眼香爐,發現一炷香才燃了一小截。
這等比試當然是有時間限製的,否則讓你嘰嘰歪歪半天還憋不出一個字來,那還比個啥呀,幹脆讓回家寫好再來得了!
但此時時間尚未過半,趙公子就寫好了,還是讓圍觀的人大吃一驚。
杜大儒和顏悅色地伸手,“拿過來吧,我們先看看。”
此次賽詩的題目是: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乃是李太白的《月下獨酌》,看似借明月表達知音難覓的寂寥,實則抒發壯誌難酬的苦悶。
作明月詩並不難,難的是體會李太白作此詩時的心境。
參賽的書生有的仍在奮筆疾書,有的卻望向了三位主持者,等著他們品評趙公子的詩作。
蘇茂謙低聲道,“趙懷瑾在京城一向有名氣,十分善於用典,博士們都讚他的詩清新脫俗、靈秀雋永。”
蘇正文不解,“他還在國子監?”
蘇茂謙搖頭晃腦道,“鄉試完就不去了。隻是人雖不在江湖,江湖卻留下了他的傳說,我等實在是望塵莫及啊!”
蘇惟生暗暗丟給他一個白眼。
趙懷瑾也並未辜負自己的盛名,杜大儒一見便讚道,“生動鮮明,靈秀非凡,不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