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父歎了口氣,“此事,也是後來成親之後你娘才告訴我的。原本我也以為,平寧縣顧家隻是普通鄉紳而已,否則哪敢肖想他家的女兒。”
顧氏的祖父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了,乃是太祖登基初期,明曙六年的進士,娶妻太祖胞弟安王之女昭陽郡主,曆經三朝,在內閣首輔、一品太傅之位上致仕。如此背景,就是比起開國三公五侯,也不會遜色半分。
顧太傅與昭陽郡主育有三子,長子幼子都極為出色,隻有居中的顧二爺爹不疼娘不愛,自身又連個秀才都考不上,才被發配到祖籍管理族務。
隻顧二爺許是念念不忘京都繁華,見誰得勢都想抱一抱大腿,這才想與當初的楊縣令結親的。如當初楊家那樣的寒門小戶,何父就不信京城顧家能看得上眼!
思及此處,何父苦笑一聲,“大家族的事,我等升鬥小民如何能知?”說罷看向蘇惟生,話鋒一轉,
“至於賢侄所問的楊建棠,也是我與軒兒他娘成婚之後方才有所了解。”
蘇惟生正納悶這位伯父怎的如此不見外,連家中秘事都肯直言相告,卻聽何父提到了楊家,忙豎起耳朵聽了下去。
那是在顧家離開平寧縣三年之後的事了。何家的日子漸漸好過,顧氏仍在養病,卻已有餘力關心旁事,便讓何父去打聽一下那位代她嫁入楊家的族姐過得如何了。
照她看來,楊建棠家雖遠在清和鎮,家中卻頗有產業,自身是個少年秀才,又與楊縣令未出五服,縱比不上顧家,日子也應該過得不錯。
何父那會兒從商時日已不短,自有消息來路,這一打聽吧……
“那楊建棠著實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渣!”何父狠狠一拳捶在桌上。
楊建棠自十五歲便開始流連花叢,後來更漸漸生了龍陽之好,行事齷蹉,為著那檔子事無所不用其極,與當日的楊二老爺並無太大區別。清和鎮上的相公館與各大花樓無人不曉,隻是他家中掩蓋得好,一般人都不知道罷了。
而大顧氏嫁入楊家後,除了三日回門,便再未在人前露過麵,據說整日纏綿病榻,不得起身。
何父道,“我想方設法買通楊家的下人,這才知道顧二爺一家離開之後,楊太太就被軟禁了。說是纏綿病榻,實則楊建棠在外頭那些手段,一樣沒對楊太太這個正室客氣……軒兒他娘愧疚難當,我心裏又何嚐好過?陰差陽錯之下,竟讓楊太太承了這樣的苦果。我那會兒人微力薄,隻能輾轉讓人給顧家族裏送了信,本以為能救楊太太出火海,卻不料……”
蘇惟生忙道,“難道顧家族裏不肯管?”
何父抹了一把臉,“不料京中忽然來人送賞,楊縣令那位進宮伺候了皇帝老爺的小女兒,生下了皇子,送賞的隊伍聲勢浩大,整個縣城無人不知……”
蘇惟生心下一歎,後麵的事不用說何父也明白了。
顧二爺既有聯姻之意,必是早已得知楊家女頗得聖寵,他雖在顧太傅夫妻跟前不得臉,卻終究有那樣一對父母,誰能不忌憚?
而身在小小縣城的餘下顧氏族人,又如何敢違背嫡支的意思,與皇子母家作對?那位楊太太,怕是此生都不得出楊家了,除非死,或者楊家倒台。
蘇惟生萬萬想不到,清和鎮楊老爺竟與皇室外家未出五服,且自年輕時便與嫡枝交好。
這樣的人家,如今的他如何能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