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便直接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張大夫搖著頭回屋取針,卻見已經醒來的周氏伏在桌上無聲痛哭,大丫流著淚在安慰。蘇惟生已經睜開眼,麵上一片冷然,眸中黑沉沉的,看不出一絲情緒。
外頭的蘇正德如五雷轟頂,呆呆地問,“你大姐……可知道?”
二丫抽抽搭搭地道,“大姐說……既然是她的賣身錢,怎麼也能留下幾兩給爹娘和長生……等她進了楊家,就有錢了,到時也好接濟弟弟。她說她命大,在家被祖母跟大伯娘教訓慣了的,沒那麼容易死,死不了……還有銀子拿……值了……哇!”
待取完針,蘇惟生就再也躺不住,他兩世為人,就沒見過這麼傻的人!犧牲自己成全弟弟,隻要弟弟長大出息,自己就算送了命也覺得值?
值個屁!人都成了一坡黃土,誰還記得你的付出?別人隻會一邊花著你的賣命錢,一邊笑你蠢!
親情這玩意兒蘇惟生上輩子就忘了個幹幹淨淨,一心想著往上爬,再往上爬。如今整顆心卻仿佛被泡在了溫水裏,軟得一塌糊塗,又忍不住鼻頭發酸——這他娘的,這家人到底是咋回事兒啊?
張大夫見他坐了起來,才點點頭,“你這娃兒,倒有幾分機靈。”
蘇惟生拱了拱手,“方才多謝張大夫。”
“不必謝我,這是醫者本分。你爹娘那裏……罷了!你且去吧!”
蘇惟生整理了一下衣服,繃著臉朝院子裏走去。
剛出小屋的門,院子外就傳來一個蒼老卻精氣十足的聲音,“是誰要打殺我蘇家子嗣,賣我蘇家女兒?”
蘇家院子被村民裏三層外三層地圍得水泄不通,聽到這個聲音卻紛紛讓到一邊,“蘇老爺跟村長來了!”
“蘇老爺,村長,這事兒您二位可得管管,人命關天哪!”
“可不是,現下小長生已經這樣了,大丫要真進了楊家也是死路一條,再折騰下去,二房這五口人怕是一個都活不下來!”
“咱們清水村向來安寧和睦,何曾出過人命?這要是傳出去,以後村裏的姑娘小子嫁娶都得受影響,尤其是蘇家的小輩!”
聽到村民七嘴八舌的討論,蘇老爺的臉已經黑成了鍋底,村長麵上也是烏雲密布。
清水村人口不過六七十戶,麵積也不算大,在十裏八鄉卻是有口皆碑,全因這位蘇家族長……他兒子。
蘇老爺六十六歲的人了,自己是個白身,長子蘇正良卻是整個清河縣二十多年來唯一的進士。二十五歲那年中了個同進士,兢兢業業二十三年,也熬成了一地知府,位居四品,雖遠在洛陽,本地官員縣府也會給上幾分薄麵。
次子蘇正文,二十歲中秀才,考了十多年卻沒能再進一步,索性在縣城開了私塾,教書育人。收的束脩不算高,卻教出了好幾個童生秀才,八九年下來也頗積攢了些名望。
三子蘇正武好武事,隻可惜未能得遇明師,隻跟著走鏢的學了些拳腳,這些年不知在外頭做什麼營生。但性情豪爽交遊廣闊,三班六房、販夫走卒中與他交情好的不在少數,導致清水村的人交糧納稅都少受了許多刁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