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火鳳話音剛落,外麵一聲巨響,緊接著就是密密麻麻的腳步聲。
屋內兩人一聽,知是有人闖了進來,立即向內牆邊貼住,用手指錯開窗戶一點縫,向外看去。隻見已有一大幫人魚貫而入,手上都持著兵刃,卻並非巢山賊,而是官兵的打扮,中間簇擁保護著一名身穿淡黃色官服的圓臉老人。
“是本縣知縣。”黃典盛悄聲道。
袁火鳳聽得,微微點頭,同時手往上指向房梁,然後緊貼牆壁,使壁虎功,悄無聲息地爬到房梁上。黃典盛心中了然,但自己武功低微,不會壁虎功,若縱身跳上又必然會出聲響,被人發現,所以待袁火鳳上了房梁之後才伸手抓住對方的手,袁火鳳略一使力,自己便被悄無聲息地拉上了房梁。
這青瓦房隻是普通民房,並不十分高,兩人上了房梁便施展不開身子,隻能抱住原木,凝神摒氣。這時看不見大廳上的動靜,隻聽得人多聲雜,不斷有開門聲砰砰作響,不一會便有人推門而入進了後廚。
兩人見有人進來,在梁上暫時屏住呼吸,同時肌肉緊繃,如若被人發現便隨時準備跳下去殺人滅口。這進來的有兩名兵丁,並不是衙門內的差人,卻俱穿著鄉勇的衣服——本朝疆域遼闊,中央四處邊境備有重兵,以抵禦外敵或備防內變,各地並無朝廷常備軍,地方衙門也往往隻配幾十名衙差維持治安隻用。但既然地大物博,就難免每年有地方遭災惹難,時有饑民暴動,朝廷鎮壓軍隊一時調配不及,往往數日之內便波及周邊數地,所以各地為自保,都招募本地健兒為鄉勇,閑時以本業為生,定期操練,以備不時之需。再加上近幾十年,天下大亂,鄉勇已由業餘變為常備,與一般士兵無異,不僅防備外敵,甚至攻伐他地,已成為各地軍閥手中爭雄奪利的棋子。看來這次縣令親自帶隊,又糾集了鄉勇,陣仗甚大,竟是傾巢出動了。
這兩名鄉勇仔細搜索了屋內,捅破了灶台,抽翻了櫥櫃,鍋碗瓢盆一並摔了個稀爛,全部找了一遍,卻並未抬頭向上看,覺得已經沒人了,便出外報告去了。
一會,腳步聲漸漸聚攏,各人都報告了情況,想是將這院子內外一並搜遍了,卻並未發現人跡。隻可憐了在廳堂裏被點了穴道動彈不得的劉頭和鄒二,被兵丁用刀架著脖子,正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報告太爺,屋內外都搜遍了,隻找到這二人,並未見有女子出沒。”一名帶頭的鄉勇哨長報道。“另外還發現院內泥土有異,扒開看,正是巢山的區四爺、孫六爺和三名隨從的兄弟。還在正廳內發現打鬥的痕跡,共找到梭子鏢六隻,正是孫三爺的隨身暗器。”
“這二人是誰?”縣令聽到兩名賊人頭目已經身亡,臉色一沉問道,直指劉頭、鄒二兩人。
“是本縣百姓劉福財、鄒大勇,那麵皮黑的乃劉福財,正是這酒館的掌櫃,矮胖的是鄒大勇,乃城南一木匠。”
“可問得這二人和那女賊是什麼身份?現在又身在何處?”
“回大人,此二人皆被人點了穴道,現在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暫時問不出來。”
“那還不快點解開!”縣令怒道。
“恕小人無能,不會點穴的功夫……”
“廢物!一群廢物!”縣令大怒,屈身坐下,身邊早有衙差遞過條凳來。坐下後,仍大罵不絕於口,手拍桌麵,砰砰作響。“出了這等大事,如不能破案,夏侯老爺怪罪下來,保證叫你們全部人頭落地!且不說那頭,這巢山的人,又豈能善罷甘休!他寨裏的人死在道上了,本不是什麼大事,也用不著咱們去管,可現在區四和孫六都死在咱們城裏了,這可怎麼交代?若今日不能破案,任那女賊流竄,又豈能再找到?也不知洪大頭使了什麼手段,怎麼就知道他們的人來了了這裏,偏巧又在死在我眼皮子底下,今天禍事便要臨頭了!你們這幫飯桶,快快再去找,全縣防備,一隻蒼蠅也別放過,我就不信找不到!”
縣令言罷,帶頭的忙跪下言道:“太爺開恩,謹尊……”
“尊尊尊,尊你個頭!快去找!今日若找不到,洪大頭氣極了領人進城,難道你們這幫廢物就沒有妻子兒女嗎?”
眾人一聽‘妻子兒女’四個字,臉上皆是變色。原來這巢山賊在此盤踞多年,隨殺人劫貨無惡不作,但本地百姓隻要按時繳納保命錢,也並不多刁難,隻是四年前因為一件事,惹得大王震怒,率眾下山入城,燒殺搶掠,直鬧了半月才回,其間婦女多有被奸*殺,甚至屠戮嬰兒,當真是慘不忍睹。
鄉勇雖屬淩陽王手下,不至於被欺淩,但亦不能保全自己妻兒,凡抵抗者亦有被賊人虐殺。現在聽得找不到凶手,巢山賊便要下山,眾人心中皆是驚恐,慌忙蜂擁而出,各自奔走尋找,不像平日裏那般出工不出力。
眾人皆出,隻有縣令和手下幾個從人,仍在酒館內,等待劉頭和鄒二穴道解開,再行審問。縣令悶坐,周圍幾個衙差侍立,大氣也不敢出一聲,隻有一個瓜子臉的俊俏少年穿一身白衣,連腳上的靴子也是雪狐皮做的,直晃得人眼痛,也坐在另一張桌子上,悠然自得,從衣袖裏摸出一把瓜子,自顧自地吃起來。
“縣官,你剛才把巢山的賊頭叫做洪大頭,不怕他聽見了,找你麻煩?”白衣少年自己磕了一會瓜子,覺得委實無聊,突然問道,聲音還是剛剛變聲,有一些稚嫩,樣子約莫隻有十三四歲,身高還不足六尺。
“如今命都快沒了,還怕麻煩?”縣令氣呼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