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地如其名,血霧繚繞,猩紅遍目。
一個身形嬌小的柔弱女子正俯身躺在山腰上,若是讓旁魂看去,肯定是要忍不住撲上去大肆掠其皮肉,食其髒器,方能一解這群孤魂野鬼們所經曆的無盡煎熬。
在這冥界中,孤魂野鬼們大多是忍受不了死後都無法擺脫的牢獄之災,也摻雜著小部分妄圖偷天換日求得永生的膽大之人,隱居在這偏僻的荒山野嶺之地。而這女子狀似昏厥,又渾身散發著鮮活的生者氣息,正是勾起了它們心裏的饞蟲。有幾個仗著自己活的久的,已經伸出漆黑而幹枯的手掌,摸上了女子的衣角。
異變突生,這女子的袖子裏突然湧出大量漆黑的汙泥,幾個領頭的此時已經被汙泥糾纏住脫不了身,連悲鳴都沒來得及發出,很快便融化於泥水之中,化作幾個咕嘟咕嘟的泡泡,升騰了不到半個時辰便老實地消了聲。而其他鬼魂也連滾帶爬地躲到草叢裏,不敢對這致命的陷阱再有半點非分之想。
冥界雖然處處詭異,卻也有晨昏之分,不知天穹中如同眼瞳一樣的圓形球體轉動了幾輪,這女子終於悠悠轉醒。她沉默地環視了周圍幾分,又顫抖著伸出雙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確認了自己的存在,才終於安下心來,長歎出一口粗氣。
而那些仍不死心的孤魂野鬼們等了半天,它們料想著那汙泥太過古怪,保護著昏迷的女子。而如今這區區人類醒來,興許無法控製這汙泥,能讓它們得了手,解解饞。正當一個餓得昏了頭的想要衝出去時,這女子張口喊出的名字倒是讓它們膽戰心驚起來,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飛速化作煙霧散去了。
“柳如意,你在嗎?出來!”剛剛蘇醒過來的蘇木槿此時頭痛欲裂,過多的猩紅色調壓得她胸口痛,太多的顏色正在逐步剝奪她的思緒,讓她本就迷糊的腦袋愈發難過。
這是哪兒?不知道,隻是滿目的紅色讓她不得不想起木瑤的婚房,她閉上眼,逃避到自己的腦海裏去。
自己昏迷前發生了什麼?哦,好像是柳如意,她害死了木瑤,卻又說要拯救自己,整個人瘋瘋癲癲的。這個世界那個世界的,她能理解發生了什麼,卻唯獨對世界的概念模糊不清了起來。柳如意說的世界,究竟是單純的時間上的不同世界,還是另一個含義上的...?
還沒等她想明白,便本能地覺得身邊不對勁起來,她屏息片刻,才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裏——自她醒來,周邊一直都是一片死寂,沒有半點聲音。而現在一股低沉的轟隆隆聲音隱約自西邊傳來,聽著...是衝著她的方向來了。
對麵的女人比她印象中的更成熟了幾分,看起來已經有三十有餘,渾身都散發著上位者的威嚴,如同幼童見到老師那般。墨色長發隨意披散著,上麵的幾縷更是插上一支毛筆便草率了事。身上穿的倒是規整,一襲玄色長裙倒是襯得她麵如冷霜,熟悉的暗香倒是比她先一步到了木槿身邊,好奇地圍繞在她身邊。她慢悠悠地踱步而來,麵上帶著半分譏諷半分悲傷,直到看清蘇木槿的臉,她愣了片刻,麵色才終於緩和下來。
\\\"你終於還是來了這裏,木槿...‘她’還是成功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下山的小徑上,木槿在後麵不時地觀察眼前的這個柳如意。她似乎知道許多,但並不急著解釋,而是邀請木槿去她的府邸裏避避這冥界的陰風。現在的木槿在冥界太過虛弱,又太過招搖,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才是頭等大事。
一路上大多時間,倆人都是沉默以對。偶爾地,會有幾個好奇地孤魂野鬼在路邊草叢探頭探腦地打量一下, 但沒有誰敢踏出一步打破這難耐的沉默。最後還是木槿憋得難受,先打開了話匣子:“我該叫你柳如意,還是怎麼稱呼?”
對方沉默地點了點頭,看來是同意繼續叫如意了。
“如意...你看起來,比我活得還久些啊,哈哈。”木槿剛說完這句話就恨不得掐自己兩下,自己世界的如意正是因為自己在其他世界死過太多次才發了瘋,這下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可轉念一想,興許隻是那一個如意穿梭眾多世界,眼前的如意在這冥界裏連宅邸都有,看來是久居於此,說不定自己在她眼裏也隻是一個臉熟的陌生人罷了。
柳如意卻意外地停下了步子,轉過來輕輕地撇下一句“我隻是累了而已。”,便轉身繼續領路。
蘇木槿沒來得及領悟這句話的意味,卻見到如意加快了步伐,忙提著裙擺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