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2 / 2)

最後,我們在一棟單獨屹立著的兩層樓麵前停住腳步,男人回過頭對我們說,這就是了。我們望著牆上掛著的一幅巨大廣告牌匾“馬蘭獸醫藥店”,驚訝無比。男人似乎看出了我們的顧慮,說,這裏也可以給人看病的,這個村子裏就隻有這一家藥店。

我們感慨著進了這個屬於畜生和人類的救生地。主治醫生,這個說法有點錯誤,因為裏麵隻有一個醫生,什麼都是他主治,也不用分主治和副治了。醫生是一個老先生,戴著一副老花鏡,臉上的皺紋似乎比當初我剛進入青春期時臉上的青春痘還多,不過倒顯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

我對這個醫院還留有一些顧慮。我在想,醫院是給我人的待遇還是畜生的待遇,我覺得不管什麼待遇都比在大城市裏的醫院就診好多了。在那裏,你必須先掛號,再交費,然後在就診,恐怕等到見到醫生的時候,我也已經燒出白血病來了。即便在這裏受著和畜生一樣的待遇,但不至於把性命丟掉。再次,我也從來就不認為“畜生”是多麼肮髒的一個詞語,反而有的時候我對“人類”感到一絲的恐懼。

小時候,我家裏養過一條狗,那是一條正宗的高加索牧羊犬,當初爸爸剛買回家的時候他還隻有籃球那麼大。它一身毛發黑色和棕色相間,胖嘟嘟的小身子讓我十分喜愛它,我給它取了一個“黑豹”的名字,因為當時正在看一部電視劇,裏麵有一隻警犬的名字就叫做黑豹,這隻警犬英勇善戰,屢得戰功,可最後它還是死於歹徒的精心策劃之下。它在一次任務中為了不使人民性命財產安全受到傷害獨自叼著尋找到的定時炸彈奔向廣闊地帶,最終自己卻死於敢於奉獻的精神中去。我在想,一條畜生就有這麼高尚的精神,而某些拿著國家俸祿,穿吃人民衣食的公仆們卻幹著禍害祖國人民的事情。所以每當看到新聞報導哪個什麼國家幹部又貪汙了,又以權謀私了,又**了,又我爸是什麼什麼了,我就不再罵他們是畜生,他們連畜生都不如。現在,我甚至都懶得把他們和畜生作比較,我怕玷汙了“畜生”這兩個字。

黑豹陪伴了我六個春秋,從張夢琪消失後它就一直陪著我,我曾經一度想把對張夢琪的思念化作對黑豹的愛,所以我很多次都想把黑豹的名字改為小琪。可又害怕改了名字就對不起電視裏死去的黑豹了,再說“小琪”這個名字和越顯威猛的黑豹的身體根本不想照應,於是放棄了改名字的計劃。不過,從此以後,我們家又多了一條蘇格蘭牧羊犬,它就叫做琪。

琪是一條很漂亮的牧羊犬,我曾一度為了它而失落了黑豹,後來,黑豹強烈反對我的做法,甚至還因此經常和琪撕咬在一起,我不得不把天平放得一樣平。五年之後,琪走丟了,我們全家著急萬分,包括黑豹,我相信,五年的時間黑豹和琪已經結下深厚的感情,雖然它們還經常為一點食物鬧得不可開交。

琪一直沒有下落,我們也就不了了之,可黑豹依舊不依不撓,每到夜晚就一直在窗邊對著外邊狂叫,聲音比狼嚎的聲音還要淒慘。每到半夜,我被這種淒楚之聲驚醒,我都惆悵萬分,我悄悄地走進黑豹的臥室,它回過頭無奈地望著我,黑夜中,我分明看到黑豹眼中那無限的思念和惆悵。隨後幾個月,黑豹進食漸少,身體愈顯弱小下來,它眼中的憔悴也時刻揪著我的心。我說,再買一條牧羊犬吧。爸爸看著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黑豹歎息著出去了。回來後,一條全新的蘇格蘭牧羊犬放在黑豹身邊。依舊,蘇格蘭牧羊犬還是叫做琪。可黑豹似乎對它一點感覺都沒有,在這個琪身上嗅了幾下又倒頭躺下。

又過了兩個月,黑豹最終還是死去了,在對一份感情的期待中死去。

醫生已經為我配好針劑,我脫下褲子把屁股露出來,看著醫生一步步走過來,我又有一個顧慮,不知道醫生的老花鏡是不是正版的,老頭可別紮針給我紮錯地方了。沒想到,這針紮的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就結束了,我佩服起這個獸醫來。醫生給我一支衛生棉簽讓我按住針口片刻,韓葉說,我來吧。

最後,拿著醫生給我開出的幾包藥,我們再次上路。因為中年男人說,再往前不遠就有一個條件還不錯的鎮子。我對韓葉說,還是再往前走一點吧,到前麵那個鎮子恐怕也要午後了,到時候就在那裏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