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茶童子機靈,記性也好,說話速度也極快,跟數豆子似地往外蹦。
青年陷入回憶不過短短一瞬,他很快就回過神了,揚起眉毛,思考小師侄這話的真實性。
這也不能怪他,稍大一點兒的小崽子滑溜得很,嘴裏沒幾句真話,像春末夏初,田地裏的泥鰍。
“行吧,看來西王母壽宴來了些碎嘴子,這些年嚼舌根瞎八卦的仙君越來越多,晉升的修道者也不計其數,也難怪你們敢胡亂猜想。”有些頭疼的年輕小師叔清清嗓子,頂著那張風流俊朗的臉一本正經地訓道。
“小師叔你還不是愛八卦……”小初鼓著臉頰嘟起嘴,極輕地抱怨一句。
“你,說,什,麼。”年輕的師叔耳朵實在尖,斜眯著眼,一字一頓,陰陽怪氣,挑眉,勾唇,磨牙。
“沒沒沒……”小初雖然愛八卦,偶爾也嘴碎,但膽兒比針尖兒小,包子小臉立刻皺巴起來,朝辰師兄求救。
“師叔呀……”小辰兒收到小初師弟拋來求救的信號,突然高聲喊了一嘴。
他看到師叔狐疑地轉頭看來,立馬轉移話題,好奇地問:“那散仙說的是真的嗎?那位戰神是在昆侖山受罰嗎?師叔風流瀟灑,見多識廣,一定知道很多吧。”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馬屁一響,黃金萬兩。
這一招兒屢試不爽,小師叔果然立刻就忘記生氣了。
青年拿起一杯清茶潤潤嗓子,茶盞飄浮一兩葉蘭雪芽,清香四溢。
“唔,怎麼說呢?倒也不是受罰,他算是自願留下等待他愛的那個人。隻可惜天道弄人,自古以來神魔兩立,魔修都是無法被容納的。”年輕師叔還沒說兩句,又再次露出傷懷歎惜的表情,好似咽下去的茶都化作滿肚子的萬千感慨。
“啊?”小初有些驚呆了。
“所以師叔是說那位戰神他愛上了一個女魔頭?”小辰兒倒是拿拇指和食指捏著下巴,搖頭晃腦,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
“不,也不完全是,至少他愛她的時候,不是魔,而是神,是一位很好看很有智慧的神女。”年輕的師叔皺起眉頭想了想,還是糾正了一下。
“可是小師叔,邪魔怎麼能修神仙道呢?”小辰兒一下就找出了話中關鍵點,反駁道。
“對呀,小師叔~你又在騙人了,師叔祖常說人與人之間天生根骨不同,隻有天生靈根的凡人可修仙,雖然是仙也僅僅得個散仙或者下等仙,妖也有妖仙,妖走正道也算下等仙,上仙都是天地造化而成,帶有天生的仙體命格,這樣的仙人才可修神,神也分先天神和後天神,神可修佛,佛卻不能修神,唯有這魔界之中從來不曾聽說過有魔仙魔神,難不成真的是破例修成了正果?”
小初認真背著師叔祖常常掛在嘴邊的話兒,每每說的都是人鬼仙妖如何修道,卻獨獨沒有告訴他關於魔。
“所以說她很智慧過人……”年輕的師叔輕歎了一口氣,似頗有幾分可惜。
一片,兩片,三片,好端端的,又下雪了,這一次,雪下得溫柔。
天空落下一片又一片,雪絮銀蝶,潔白輕盈,翩翩而落,飄飄灑灑,似輕絨羽毛,似瓊芳玉蕊,如梨花片片,如柳絮紛紛,千裏玉塵習習,萬裏銀沙皚皚,天與地連為一體,白茫茫的飛雪,神聖清冷一如神女臨仙台一身白衣翩然飛舞。
“啊?下雪了,師叔快說說……”兩個小童子眼巴巴地渴求道。
兩雙求知若渴的眼睛,四道睫毛撲棱棱,載滿了年輕後生的好奇心。
青年輕拂衣袖伸出一隻溫潤的手掌,一朵晶瑩的雪花落下,融化成一小灘水。
他定定望著一處,那個方向或許是昆侖山半山腰,又或許是無極宮神令殿,又或許是魔域深淵,他用那曆經世事仍舊清朗溫潤的聲音緩緩述說。
“這就要從頭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