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棻揣摩他的話,“從小就認識”,“一直都很照顧”,“很早就喜歡”。能和謝律青梅竹馬,絕非平民,很可能是以前的晉國人,許是因為宮變而流落民間的舊貴族吧。
想著,張棻飲了一口,茶香四溢,回味無窮,翠雲嫻熟地替她再添了些,漫不經心地提了句:“那姑娘眉宇間和曾經的南國質子朱夏有些相似。”
張棻和拓拔晙同時愣住。
張棻是找到了關鍵,原先她就覺得那女子像一個人,但是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拓拔晙瞬間感覺額頭冒出冷汗,不敢說話。
鳳楚客棧,二樓。
謝律的眉頭皺成擰不開的麻繩,眼前站著兩個朱夏,不,準確地說是兩個穿著嫁衣的人。
他原本以為上了樓,進了屋就能帶朱夏離開,沒想到還有考驗。
他定睛一看,其中一人腰間塞著他吩咐陳勳給朱夏的香囊,隻是看上去被塞得很敷衍。
春華站在房間的角落,不敢出聲提醒,隻能旁觀。
朱青站在門口,態度和煦,言語卻冷冰冰:“一次機會哦。”
謝律目光在同樣蓋著喜布的兩人身上遊移,若他猜的沒錯,另一個應是那個和朱夏樣貌相似的顧予真。
帶著香囊的人不一定就是朱夏,但朱青定會料到謝律能猜到這裏,來一個歪打正著,得用別的方法分辨兩人。
“盈兒。”謝律輕聲喊道。
朱青提醒道:“不能說話哦。”
謝律觀察著兩人的儀態和細微的動作,緩緩閉上眼,那隨著血液奔流的躁動脈搏在某處微弱地跳動著,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他猛地睜眼,手中已然握著那柔白細腕,滾燙又躁動不安的眷戀之心若擂鼓般攢動全身。
顧予真一掀紅蓋頭,眾人皆知謝律牽到了自己真正的夫人,氣氛瞬間沸騰起來,簇擁著兩人下樓敬茶。
皇宮,懿心園。
太後坐在庭院裏,又是一年夏,抬眼望著綻放的荼靡,白色花瓣嬌弱柔嫩,卻是最晚盛開的,攀在綠油的木牆,猶如霜花。
晚風吹拂,帶走一兩片花瓣,仿佛下雪了一般,讓她想起了晉國張皇後的崩逝,那時也是荼蘼花開之時,春末初夏。
太後手指微顫,腦海裏如撥雲見日般清靈,那女子長得極像張皇後,莫非是……
蓉城,鑼鼓喧天,謝律騎在最前端,仿佛凱旋的大將軍般,身後是鑲金的紅色轎輦,城裏的人紛紛讓開了一條道,那轎輦後是長不見尾的紅綢馬車隊,每一輛馬車都是兩人高般疊起的紅雕木大箱,光是箱子的華貴程度已經讓人歎為觀止,普通人根本猜不出箱子裏頭的是何等價值連城的東西。
十裏紅妝隻在傳言裏見過,今日才是真的大開眼界。
張棻在翠雲的攙扶下來到窗邊,驚得捂住了嘴。
這陣仗比她當時出嫁還要奢華百倍,得是多厚的家底才能有這麼多嫁妝。
“這是公主出嫁了吧。”張棻不由得感歎一句。
“差不多吧。”拓拔晙淺笑。
張棻望向身後的拓拔晙,他在晉國分裂前還未入關,不可能見過晉國的那些金枝玉葉。
謝律和拓拔晙都見過,且關係都很好的晉國人。公主不可能,倒是有個南國質子。
“謝律一直都喜歡朱夏嗎?”
拓拔晙愣了一下,再次感歎女人的可怕,這都能猜出來。
他沒吭氣,張棻輕笑一聲,不再刨根問底。
若是如此,那她也是心服口服,晉國公主,謝律還算是高攀了呢。
轎輦停罷,謝律將朱夏扶了出來,兩人雙手相執。
拓拔晙一時興起,半個身子探出窗外,大喊道:“謝大哥,抱大嫂進去啊!腳不離地啊!”
謝律仰頭望了他一眼,隨即一把橫抱起身邊的人兒。
即使蓋著紅蓋頭,她依舊害羞頷首,環抱住謝律的脖子。
“律哥……”
“該換稱呼了,夫人。”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