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律走了,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離開了鳳楚,離開了益州,離開了朱夏。

朱夏並不希望他留在西南,但他無聲離去仍會有些失落,隻差一聲道別。

這世間有太多的不如意,可生活還是得繼續下去,太陽每日都會照常升起,胸懷溫暖便是種在心底的希望。

經曆了那麼多她也釋然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她都感受過,掙紮過,彷徨過。漫無目的地尋找人生意義,可意義又是誰賦予的?是愛情?是自由?也許,生命本身便是意義。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應是人生心路最終該到達的終點。不該害怕失敗而排斥或逃避,而是應坦然接受了所有好壞之後仍懷著對生活的赤忱。

願經曆過苦難的人終被溫柔以待。

二姐的悲傷來得快,去得也快,已然恢複了往日神采,與朱夏一同繼續經營著鳳楚客棧。

謝律有心,買了個奴仆來填補客棧空缺的人手,林大師也會以化緣的名義來幫客棧做點雜活,大姐的離去讓他更加關照劉家姐妹倆。

水潺落澗,風瑟吹林。

天漸轉涼,二姐從鎮上帶了些厚實的衣裳。可她眉飛色舞的神情,看著不隻是帶了衣裳。

“盈兒,你猜我在鎮上聽到啥了?”

朱夏將手中的毛筆放在硯台上,靜待二姐回答。

“李曉曉和孫秀才兩家人打起來了!”二姐藏不住事兒,直接說了出來。

朱夏有些意外,她猜到孫秀才會辜負李曉曉,但沒想到兩家人會因此成為仇家。

“打出結果了嗎?”

“都鬧衙門去了。”二姐手拍在櫃台上,激動不已,“李曉曉她大哥還揚言,孫秀才不娶李曉曉,官也別想做。”

“曉曉這樣一折騰,名聲也毀了。”朱夏垂下眼簾,替昔日好友惋惜。

二姐聽說了李曉曉和劉盈絕交的事,冷笑一聲:“你還擔心她?他們家巴不得攀上個讀書人。那孫秀才也不是啥好東西,兩個人挺配的。”

朱夏隻是覺得可惜,心中並無波瀾,她拿起毛筆繼續書寫。

二姐瞅她一眼,又嘴快地問道:“貴客再也沒有回來了呢……”

朱夏的筆頓住。

剛說出口,二姐就發現了不妥,連忙又語重心長地跟了句:“盈兒,你應該和貴客一起走,看得出來,他很喜歡你。”

朱夏手中的筆又動了起來,淡然道:“都過去了。”朝堂凶險,謝律也是舉步維艱,她的身份特殊,並不想去京城給他添麻煩,更何況,她不能辜負了大姐的心血與期望。

大姐跟著大理寺的官員離開後,音信全無,不知道有沒有判她的罪,是死罪還是活罪?若是活罪要多久才能回來?

先前她當質子時,安分守己,並未給自己添人脈,此時卻隻能想到謝律與拓拔晙。然而寄信又不知該托給誰,思來想去,隻能作罷。

合上賬本,思慮萬千。不知為何,自謝律走後,鳳楚客棧幾乎是順風順水,平時難纏的稅收和采買都順利完成,包括奴仆也是乖巧聽話,讓人省心。

二姐慌張地跑到櫃台後,拉著朱夏,小聲問道:“盈兒,你有新的月事布嗎?快拿給我。”

朱夏眉頭一皺:“你又沒洗?”

“事太多,忘了。”二姐依舊如此不拘小節。

朱夏歎了口氣,往後院的房間走去。翻找的間隙,恍然發現她有兩月餘未來月事。原先因為湯藥的緣故,月事受到了影響,並無規律,可兩月餘太久了,久到讓她安不下心來。

待到空閑之際,她戴上帷帽,往碣石鎮趕去。

碣石鎮,望山樓。

陳勳推開房門,一臉緊張地拿來信紙,倒了點水,飛快地磨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