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沒有信仰的時代,無論男女都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道德逐漸變成一道模糊不清的虛影,而真理也仿佛失去了生命變得虛無縹緲。這也是一個吸食人血的時代,似乎一切都在變得越來越糟!
(一)
耿春林前陣子在南地菜園裏種了些向日葵,算起來也有一段日子沒去看過了。東西就在那裏,不值幾個錢,不用擔心被偷被搶,如此自己也能專注於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張建國扛著鋤頭走在村裏的主街上,正巧碰到了剛從別村回來的耿春林,日常性地打招呼:“春林哥,回來了。”耿春林似乎有點著急,隻是衝他微微一笑嗯了一聲便自顧自地往自家方向走去,絲毫沒有駐足的意思。這時張建國忽然想起菜園子裏向日葵的事,便兩大步快走過去,拉住耿春林,脫口而出說:“春林哥,你家菜地裏出了件怪事!”說著張建國從褲兜裏掏出煙和火柴遞給耿春林,看他要不要來上一根,又把鋤頭靠在自己肩膀上。耿春林擺手示意不抽煙,一臉好奇的問:“怪事?啥怪事啊?”
張建國家的菜地就挨著耿春林家的,所以這事他記得特別清楚:“春林哥,還記得前陣子你種的向日葵不?”耿春林這段時間忙於其他事無暇顧及那些向日葵,隻能任其自然生長,卻也不至於出什麼幺蛾子,但聽到張建國這樣說,他還是有些不解:“咋了?向日葵死了?”
“沒有!向日葵沒死!”張建國拉著長音說。
“既然沒死,那還能有啥怪事?難不成大白天見鬼了?”耿春林打趣地說道。
“見鬼?要是真的能見鬼,我倒要看看那鬼長什麼樣。”張建國已經點上了煙,猛抽一口繼續說:“不過這事跟大白天見鬼也差不多。”
此刻耿春林有些不耐煩了,焦急地問:“好了,別廢話了。到底咋了?快說。”
張建國看著他那一臉焦急的樣子又猛吸一口煙,十分堅定的說:“你家菜地裏種的向日葵長出來都是紅色的!一個個血紅血紅的,像是用人血做的,看著比鬼還恐怖!你說這事怪不怪?”
“紅色向日葵?”耿春林聽罷倒不覺得恐怖,反而還想笑,這八成又是張建國編的瞎話逗他玩呢,“好了好了,這事我知道了。等我有時間就去看看。”說罷耿春林依舊往家中走去,任憑張建國在身後怎樣呼喊也不停步了。
“春林哥,是真的!紅色的向日葵!可恐怖了!我沒逗你玩!”張建國看著耿春林遠去地背影有些喪氣,又扛起鋤頭向南地走去。大白天還好,菜地裏基本上都有人,說笑逗樂倒也不覺得有什麼;隻是每次臨近傍晚的時候,農忙的人漸漸歸去,周圍盡沒了人氣。寂靜吞噬著張建國心底最後的防線,一想到隔壁那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血紅色的向日葵,就覺得背後仿佛站著一個張著血淋淋大嘴的怪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盯得他背脊發涼,襲遍全身。這還怎敢背對著它,隻能轉過來正對著它才能幹活。後來這種感覺越來越嚴重,以至於在白天也得正對著它才能幹活。可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得早點把那怪東西除掉才行!於是,張建國一逮住機會便把這事跟耿春林說了,可耿春林卻又隻當他在跟自己開玩笑逗樂子呢。怪隻怪自己以前總沒個正型,老是喜歡說大話編瞎話逗別人玩吧。
回到家裏,耿春林看見母親他們正在堂屋裏吃午飯,恰巧大哥也在,父親則依舊在看自己喜歡的戲劇頻道。母親張慧萍一看到老二回來了,便笑的合不攏嘴說:“回來了。趕快吃飯,剛做好。”說話間已經給他盛了一碗米湯,又遞給他一個饃。耿春林草草地洗了手用手巾抹了一下便坐下接住了,看著大哥說:“哥,今兒你怎麼有空過來了?”
耿振華是村支書,平日裏忙的都不見人影,今天能到家裏確實是個稀罕事。振華吃了一口饃,喝了一大口米湯,得空頭也不抬地說:“剛忙完,從別人那回來,恰巧路過。早上沒吃,餓得不行,就過來墊兩口。”說完又就著鹹菜大口大口地吃饃喝米湯。看他那囫圇吃飯的樣子著實把一旁的母親急得不行:“哎呀!慢點吃!再忙再急也不差這點功夫。”振華吃了兩個饃,又舀了一碗米湯。母親看著他倆吃飯的樣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孩兒是真餓了。多吃點,管夠。”
過了一會兒,大哥問春林:“你的事咋樣了?能成不?”這陣子耿春林正在跟一個別村的姑娘約會呢,是母親兩個多月前托人介紹的,今年十九。耿春林今年剛好二十二,也該結婚了。他稍有羞澀地低著頭微笑說:“嗯,我覺得八九不離十。”這時耿老漢聽到了春林說女朋友的事,便關了電視搬了個板凳也坐過來吃飯,對春林說:“要是能成就早點把事定下來,又了了你媽的一樁心願。”耿春林靦腆的笑著點頭。大哥吃好了,正準備起身出去,這時耿春林忽然想起晌午張建國在街上跟他說的笑話:“媽,你不知道,今兒我回來的時候碰到建國了。”
其他人一聽張建國便不約而同地笑了。母親說:“他又跟你說笑話了是不?”
“對對對。他今天跟我說了一個恐怖笑話,”耿春林樂嗬嗬地笑著說。
“他還會說恐怖笑話呢?”張慧萍笑著問。
“可不。他跟我說咱家菜地裏長出了紅色向日葵。你說好笑不好笑,這世上哪有紅色向日葵?”耿春林一邊吃飯一邊笑著說。此時振華剛走到院子裏,聽到這話便停住扭頭對春林說:“這應該不是笑話,我也聽說了。說你前陣子種的向日葵長出來都是紅色的。”這下耿春林回頭看著大哥頓時沒了笑意,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
“我也聽說了,開始還以為是他們一起編瞎話逗著玩呢,”母親也跟著說,父親也在一旁跟著點頭。
此時耿春林坐不住了,放下碗筷,“不行,我得去菜地看看。”說著耿春林便起身往外走。張慧萍也連忙站了起來看著他喊著:“哎呀,吃完飯再去看不行嗎?非得現在去?”耿老漢靜靜地看著兄弟倆一起走出去的背影默不作聲。振華下午還有其他事先走了,春林一個人背著手朝張建國家走去。
耿春林剛走進張建國家便看到張建國又扛著鋤頭正要出去,“你在家就好,我有事問你。”他們兩家離得不遠,耿春林便直接過來了。“啊,我種子忘帶了,回來拿種子。啥事?春林哥,你說,”張建國放下鋤頭又掏出煙遞了過去。
耿春林接過一根放進嘴裏,張建國連忙擦著火柴幫他點上,自己也跟著抽了一根,“紅色向日葵,是真的嗎?”耿春林猛吸兩口煙,直截了當的問。
張建國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說:“哎呀,春林哥,我跟你說,你家菜地裏真的就長出了向日葵!村子裏不止我一個人看見了。我這回真沒有逗你玩!”堂屋裏坐著的抱著孩子喂奶的建國媳婦也連忙跟著附和說:“春林哥,其他不要緊的事逗逗玩也就算了,像這種正兒八經的事咱可不敢亂說。的確是真的!” 這回耿春林是真的信了,拉著張建國就往外走,“走!跟我去看看!”張建國被耿春林拉著大步朝外走,嘴裏不停的說:“走走走,現在就過去。”張建國巴不得他早點見到那恐怖的向日葵,也好早點把它處理掉,看著太滲人了!
耿春林和張建國兩個人急急忙忙地穿過村裏幾條大街直奔南地菜園子。碰到村裏有人問:“幹啥去?這麼著急。”耿春林便微微一笑說:“去菜園子看看。”末了張建國還有些得意地大聲說:“去看向日葵!”原本不太感興趣的村民被張建國最後一句深深吸引了,無論是正在散步遛彎的,還是鬥雞逗狗的,又或是蹲在牆根正吃飯的都紛紛停下了手中正進行的事。村中頓時傳開了一句話:“春林去看向日葵了!”這句話像瘟疫一樣四處傳播,不一會兒村中絕大多數無所事事的人都順著張建國留下地口信跟著向南地去了。
耿春林看著自家菜地裏的那幾排血紅色向日葵,著實透露著一絲說不上來的詭異感。“春林哥,是不是很恐怖?”張建國站在耿春林身後盯著那些血紅向日葵說。此時周圍漸漸圍滿了村民,他們都是來看向日葵的熱鬧的。人群中還有人在議論著:“真怪了!怎麼就長出來了紅色向日葵呢?”“估計不是什麼好兆頭!”另一個人說。
耿春林走到向日葵中間,東撥拉一下,西撥拉一下地仔仔細細看著,暗自琢磨了半天,發現這些向日葵越往上血紅色就越淡,越往下就越濃烈,想必源頭就在其根部,或許把向日葵挖出來一切就都明白了。但不能像挖樹那樣隨性地挖,要像挖人參那樣非常精細地挖,刨根究底尋其根源才能把事情完全弄明白。說幹就幹,耿春林連忙叫了幾個人,剛好有些人正在地裏幹活,都帶著鋤頭鐵鍬,直接就先在向日葵周圍挖了一個環形大坑,再慢慢向裏縱深,盡量不傷及根須。起初隻有五六個人在挖,後來又有幾個人趕緊回家拿來鐵鍬加入其中,現在一共有十個人挖。不一會兒便挖出了一個直徑八九米的環形大坑,中間的向日葵聚成一團,像一個中心小島。眾人歇了一會兒,又向更深處挖去,不多時便有人挖到了東西,此時也快找到了向日葵根須的盡頭。眾人圍著底下那個東西翻去多餘的土,又將上麵礙事的向日葵挪開,使下麵那個東西——棺材——完全暴露出來。挖到這個東西,耿春林和張建國以及周圍的村民都非常震驚!周圍圓坑上麵的村民越發靠得近了以便能看的更清楚。上麵冒出來的根須完全滲透了棺材,像是鐵線蟲一樣鑽了進去。之前村裏從來沒聽說過這一帶埋過什麼人!看那棺材腐朽不堪的樣子,應該也有很長時間了。有人說這是漢代的,也有人說這是隋唐時期的,還有人說是明清時的,更有人說是民國的。但在棺材板沒打開之前,誰也不能蓋棺定論。
“這事咋辦啊,春林哥?”張建國有些後怕地說,“咱是不是把誰家的祖墳給挖了?”
耿春林帶著幾人從大坑裏爬了出來,想了一會兒說:“大家先別動。這事我得去問下我哥,他是村支書,他應該知道咋辦。”說完又扭頭對張建國說:“建國,你們幾個在這看著,別讓人亂動。我這就去找我哥,等我回來。我不回來,誰也不能開棺!”
張建國連同其他人堅定地點頭。張建國說:“春林哥,你去吧,我們就在這等你,放心吧!”臨走耿春林又大聲對周圍的村民喊:“都散了吧,該幹嘛幹嘛去,沒啥好看的!”話雖這麼說,可哪有人肯離開。村子裏好不容易出了這麼一件稀罕事,八百年不見一回,又怎能輕易錯過。眾人紛紛就地而坐,就著樹樁子坐下,就著兩塊破磚壘起來的簡易“板凳”坐下,也有人直接脫了鞋墊在屁股下麵坐著,靜觀其變,閑話家常。
已經下午四點了,耿振華忙完直接回家了。一回到家裏便倒在床上閉上眼一動不動。媳婦還坐在堂屋納鞋底,都是給振華做的,他忙裏忙外,一個月恨不得能穿破兩雙布鞋。此時門外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她大聲喊:“誰啊?”“嫂子,是我,我找大哥,”耿春林在門外大聲回答說。嫂子一聽是春林來了,便連忙對正在看《哪吒傳奇》的兒子說:“冬子,去,給你叔開門!”“你咋不去?”冬子很不情願地撇嘴看著她說。“你沒看見我在給你爹納鞋嗎?他要是沒鞋穿了,又該嗷嗷叫了,”嫂子一邊納鞋一邊對冬子說。冬子這才極不情願地從板凳上起來放下遙控器朝外麵走去。耿春林見是冬子開的門,笑著用手揉了揉他腦袋上蓬鬆的頭發,直奔堂屋:“嫂子,大哥回來了嗎?”嫂子騰不開手,晃了下腦袋示意振華躺在裏屋裏,“那不,剛回來,躺下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