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有楊百堯在前,即使他的性子最適合接管楊家,也隻能一副貪圖享樂的作派,麵上安分地做著不羈的楊家二公子。
可他那兄長不如他會盤算,楊家卻偏又跟京中權重的人搭著關係。如今京中局勢錯綜複雜,瞧他眼下那一片烏青,想是不少勞心勞神的事由他擔著。
下人將馬車檢查了好幾番,見沒有問題,楊不遲才鬆了一口氣。
“你不用這般緊張”,趙繪樨又道:“你這高頭大馬的,換我被你盯著也早嚇跑了。”
楊不遲也是關心則亂,加上多日沒睡過好覺,困得心裏焦躁。他道:“且不說是不是歹人,從趙府過來這一路上,你也不知仔細些,這要是有個萬一呢?”
趙繪樨直言道:“我也是實想不出我一介女子有何好算計的?”
楊不遲卻一時哽住。
明明正因她是女子,無力自保,他才更是擔憂,太陽穴處忽然突突地疼。
他將裝酥餅的食盒交與了富貴,低頭立著,一言不發。
富貴是個機靈的,遞上食盒時還不忘替自家主子說好話:“姑娘,我家公子是關心則亂。瞧這茶凝餅,可是不好買,二公子今日卯時就出了門。”
趙繪樨聞言,掃了楊不遲一眼。
她自顧拆開兩層油紙,讚道:“這餅,香似薄荷,又似蘭草桂花。名副其實,怪不得如今這般緊俏,果真是好東西。”
楊不遲這才緩和了些,撇嘴道:“那是自然,這世上再好的東西你都配得上。”
趙繪樨看著他一張凍得通紅的臉,驀地想起一年前的他被罰的事。
去年,聽聞吳家悔婚過後,楊不遲狠揍了吳客川一頓,回去後就挨了楊叔父的好一頓家法。兄長陪她去楊府看望時,他還燒著,臉頰通紅,像這會兒一樣。
他當時靠在貴妃榻上,笑得恣肆,同她道:她配得上比吳客川好千萬倍的兒郎。一股酸意湧上心頭,趙繪樨拋了個湯婆子出去。
“接好了!”
楊不遲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湯婆子,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她已端回模樣,放下車簾,隻道:“時候不早了,既是虛驚一場,這便走吧。”
隻楊不遲一人回了楊家的馬車,他靠在車壁捋著近日發生的事,加上今日的乞丐,麵上愈發泛起疑色。
楊不遲暗歎一口氣,眼下也隻有梁行謙是個可靠的。
如今芳黛閣的生意是越發紅火了,有心覬覦之人未免就查不到這鋪子背後之人實是趙繪樨。
他心裏想著事,去大明寺的路顯得格外快些。
山前的古樹,在渺渺禪音中,像立了千百年的修行老翁,靜靜地立著,隻看不說。
許久沒回大明寺了,他自是得去後山拜望師父。楊不遲先行下車,趕在與二人分開前同趙繪樨說起,今日他托了慧南師兄負責解簽事宜,讓她不妨求上一簽,或能解惑。
待他走後不久,車至山腳,趙繪樨同楊景秀也下了馬車。
趙繪樨想著方才楊不遲身上沾染的熏香甚濃,問道:“你二哥近日可是忙得厲害?”
楊景秀壓低了聲音道:“他倒是想躲清閑,可惜沒得躲,前幾日我大哥去了北邊,許多事自然少不得他出麵。”
趙繪樨點了點頭,沒再多問,提起裙邊往寺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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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那溜走的小叫花子早到了福至客棧,將聽得的一應行程統統告知了自家主子。
這回,何爺執白棋的手頓了一頓。大明寺?她去此處做什麼,若說求神拜佛,他定是不信的。
片刻後,老板何爺換了副麵孔,拎個包袱從客棧後院出來,打馬就直奔大明寺。
大明寺內,佛像金身,周遭泛著光亮。
趙繪樨進了殿內,頓時心中的委屈翻湧,眼眶盈盈,想是菩薩知她無辜任她傾訴。
她跪在一側的蒲團上,拜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