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請君入甕(1 / 2)

程曜與花弈相識時尚且年幼,看見奶都沒斷的她說話走路卻沾染了些許宮裏的習性,便提著一杆紅纓槍想去逗逗這位不知哪位嬪妃的種。

沒逗倆下卻見得眼前人的大眼睛紅了,還掛著淚花,一問下人才得知她染了風寒,心頭一軟,將其抱回房間拿了床厚厚的紅棉被蓋住,隻得一個梨花帶雨的小腦袋露出來。

也是這時,程曜才知道她便是當今女帝的唯一的子嗣花弈,看著她這副模樣,掌中微動將紅纓槍的前頭一挑,一束漂亮的紅纓便落入手心中,來回晃悠想逗小殿下開心。

可是病床上的花弈並不領情,還惡狠狠地瞪著他,用盡全身力氣也隻能說出來一句:“我不喜歡你!老猢猻!”

程曜急了,一甩紅纓湊過去搖她的手:“你怎麼不喜歡我呢?怎麼不喜歡呢?”本來就虛弱的花弈被這麼一搖直接頭更暈了,開始帶著哭腔罵他,程曜握著逐漸無力的手不知所措。

一旁的老嬤嬤見小祖宗似乎被欺負了,心疼的眉頭上的皺紋都擠成了一團,抄起桌上用來煎藥的爛蒲扇把他趕了出去。

春去夏來,宮裏的老樹結了枇杷,黃澄澄的,風一吹過,總有幾個熟透的掉落在樹根旁,沾上了土,也不是不能吃,可這一陣子女帝擺宮宴,吩咐程曜去摘些新鮮枇杷嚐嚐,承蒙女帝看重,程曜硬著頭皮應了下來,卻蹲在樹下望著已經滿身泥濘的枇杷犯了難。

他長這麼大,跟父親出生入死,挨過刀,見過血,就差拿胡人築京觀了,可少有人知道的是,他畏高。

當他幼時騎上父親那匹被胡人稱為惡獅的戰馬,眺望遠方,馬聲嘶鳴,似是威嚇著草原盡頭的落日,好教他再次升起,灼燒胡人之威,可片刻後,沒抓穩的程曜便被甩下,惡獅終究是惡獅,麵對踩踏,程曜隻能不停地在地上翻滾,以博得一線生機,在揚起的沙塵中隱約能看到父親輕蔑的視線,他從未感受到死亡曾離自己這麼近過。

臥床三月有餘,軍中流傳的將軍之子差點死在了馬踏之下的笑話卻是遠不止三個月,這次跌落經曆讓程曜的內心誕生了巨大的陰影,他不敢再接觸馬匹或是高處,隻要稍稍靠近,便會看到那冰冷的目光,耳邊的哄笑聲愈加張狂。

枝椏被壓迫的聲音從古樹上傳來,程曜抬頭看去,那入雲的樹叢中隱藏著一道嬌俏的身影,再定睛一看,是花弈!

此時的她正趴在樹上衝他做著鬼臉,喊著他的名字:“程曜,上來陪我玩!”

程曜頓時嚇得臉都白了,冷汗直冒,四周環顧一圈,卻沒找到平日與小殿下形影不離的幾個下人,心一橫,隻敢站在樹下去喊她:“小殿下,你下來,我給你當馬騎好不好。”

“程曜,你就是個膽小鬼!”花弈吐了吐舌頭,更覺得他窩囊了,抬手抓了把枇杷朝他扔去,他來不及躲,飛馳而下的枇杷全砸在了他的臉上,果醬糊了一臉,那樣貌很是滑稽,逗的還在樹上的花弈哈哈大笑起來。

花弈笑得開懷,手上還殘留著些許枇杷的汁液,一下沒坐穩就朝程曜摔了下去,隻聽得“啊!”的一聲叫喚,還蒙著的程曜又在床上躺了月半有餘。

幽遠的車鈴隨著飄渺的風聲傳來,馬蹄踏過晶瑩的漢白玉,倒映著灼熱的陽光與滴滴答答的車輪。

程曜低頭笑了笑,心裏自嘲道這不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少年少女總會有著各種各樣的際遇,當他們年輕的時候認為自己是這世界的主角,生來就該是天生一對,可日子逐漸過去,連原本滋生感情的土壤都剩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