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侍從快步搶進屋來,在書房外急急稟報:“府君大人,北院住的人要見大人,卑下等阻攔不住,已朝這兒過來了。”
李載冕條件反射般起身出了書房,剛出屋便見到一群身穿灰綠軍裝的中國軍人擁進院來,走在前麵笑吟吟的年輕軍人黑眉亮目,果然跟那報紙上的光緒皇帝一模一樣,李載冕俯地便拜,用生硬的漢語大聲道:“恭迎聖駕!”
來人正是光緒,他今日一早便從那個小說迷沙舍藍那兒借來的《基度山伯爵》等幾本書,一時興起就親自給李惠靜送來,結果這一突然舉動把南邊院裏李載冕的家人嚇得雞飛狗跳紛紛走避,好不容易逮著個侍仆問了,才知李惠靜被她父親李載冕叫去,就由那侍仆帶著直奔李載冕這兒來了。
光緒見一麵相富貴身形胖大之人跪伏於地,猜出此人便是李載冕,便頓住腳步,道:“可是武卿?且起來說話。”
在千百年的宗藩關係慣性之下,對中國皇權的懾服已經烙進了朝鮮人的骨子裏去,現在李載冕知道眼前之人確定無疑便是光緒皇帝,本能的便是憚服不已,這時沒想到光緒竟然還知道他的字,而且以字稱之,顯得親厚無比,頓時激動非常,站起身來,身體都忍不住地有些微微打顫,微躬身體不敢正眼看光緒,道:“正是微臣。微臣直到今日才知原來是皇帝陛下幸駕於寒舍,未能早些向皇帝陛下請安,實在罪該萬死。”
光緒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李載冕戰戰兢兢地道:“微臣這兒有刊載著陛下聖容的報紙,小女認出正是陛下。”
光緒其實對被認出一事並不如何在意,剛到朝鮮時之所以一直對外隱匿消息,一方麵固然是為安全著想,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平定朝鮮的謀劃沒有布置完全,還不願與朝鮮王室接觸,現在各項工作已經安排妥當,不日便要公開與朝鮮國王會麵,自然不怕行蹤泄露。
光緒和藹地道:“朕到漢城之後借住貴府,卻一直未與武卿招呼,實在是失禮了。”
“聖上哪裏話,聖上這般聖人能入住敝府,實在是敝府上下的福分。”李載冕恭敬地說道。光緒人畜無害的態度讓李載冕放鬆了許多,他在心裏暗暗納罕,這皇帝在傳言中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現在親眼見到本人卻是這般的有親和力。
光緒點點頭,去履進屋,看到屋裏來不及避開的李惠靜俏生生地坐在那兒,見他進來便深施了一禮。
光緒背著李載冕向李惠靜調皮地眨眨眼,但李惠靜麵上淡淡然地仿佛今天剛認識他一般,並無什麼特別辭色,不由讓光緒覺得有點無趣。
光緒在溫暖的地席上坐下,李載冕陪坐在下首,他胖大的身形佝僂著,溫馴得像隻大白兔。
李載冕向李惠靜眼色示意一下,李惠靜便輕輕起身要退出去,卻被光緒喚住了,“且不忙走,朕給惠靜借來幾本書,等會兒拿給靜惠。”
李載冕甚是疑惑,皇帝給自己女兒拿書來了?!這拿的是什麼書?這又是什麼情況?李載冕看向自己的女兒,見李惠靜麵對宗主國皇帝並無一般女子應有的畏怯,顯得不卑不亢,隻是微微躬身道:“謝陛下。”
李惠靜表麵淡定,內心其實也有些惴惴,擔心光緒說出她看小說的事情,她父親可是一直反對她看那些閑書,更不用說看西洋小說了,在老古板李載冕的眼裏,那些西洋小說簡直就是誨淫誨盜的代名詞。
李惠靜的樣子十分恬靜迷人,看得光緒都有點呆了,光緒此時不由想起紫禁城自己**裏關著的那群怪獸,與李惠靜相比無論氣質相貌都天差地別,怎不讓人內牛滿麵啊?
李載冕見光緒盯著李惠靜若有所思的樣子,心裏不由犯起了嘀咕,暗暗懷疑起這皇帝突然來訪的動機。
一向淡然自持的李惠靜也被光緒看得臉頰上生出了一抹緋紅。光緒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忙幹咳一聲掩飾一下窘態,便與李載冕東拉西扯聊了一下諸如朝鮮的風土人情此類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