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等待並沒有等來曾悟“期待”的結果。一滴滴溫熱的液體漸漸覆蓋曾悟的麵頰,他睜開眼時,視線已是一片血紅。血還在滴,等他抹去臉上的血跡後,才看到對手身中兩箭,頭上一箭穿腦而過,是致命傷;背後一箭穿過臂膀,讓對手失去力道,自己才僥幸逃過一劫。一個熟悉的身影靠近他,將他扶起,關切的問:“隊長受傷沒有?”曾悟聽得出這個聲音,沒錯,是單敬文的。“一點小傷,沒有大礙,其他兄弟呢?”曾悟問。“少首領劉翊重傷,其他兄弟都………都戰死了。”單敬文說完,低下頭沉默不語。曾悟站定身子,環視戰場,十幾具屍體橫七豎八躺在地上,一條條血色溪流向四周延伸,最終交彙流下山坡。曾悟對單敬文說:“快去,把少首領帶上,我們要火速回寨複命。”單敬文又問:“那兄弟們怎們辦,總不能暴屍荒野吧。”曾悟說:“軍情緊急,來不及埋葬了。敵軍此次出動的可是精銳,難保不會有大隊在後,如果中途遭遇,我等的性命休矣,還是趕快回山寨報警,讓首領軍師早做防備。”於是,在確認隊長安然無恙後就把劉翊沉重的身體背起,向寨子前行。“多謝你了,單兄。”曾悟感謝道。單敬文說:“隊長不要這樣說,該謝的人是我。若不是當日在廬州小道上隊長救下我們兄妹,怎麼會有今日,我單敬文又怎麼能夠手刃賊軍,為父母報仇,今夜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曾悟不知道的是,今夜單敬文也是死裏逃生。險勝一個對手躲進叢中後,單敬文冷靜的射殺了一個敵人。不久之後便看到了曾悟與對手的廝殺。敵人的動作實在太快,單敬文根本沒辦法瞄準,當對手最終壓製住曾悟,欲知其於死地時,單敬文覺得機會來了,果斷的射出一箭,沒有射中!距離太遠,木弩的射程不足,偏離了軌道,因而射偏了。眼見曾悟快撐不住了,單敬文隻好飛躍幾步,瞄準,射擊!第二箭射出之後,也沒有如單敬文料想的那樣射中對手的頭顱,而是誤打誤撞射中了對手的臂膀,單敬文頓時驚出一身冷汗,第三箭還不能命中,對手就會轉而對付自己,自己死了,就沒人救曾悟了。單敬文不得已,趁對手還沒有行動,又跨出幾大步,屏住呼吸,最後射出一箭,正中!剪枝貫穿對手的頭顱。單敬文如釋重負,再看看劉翊,隻見他和敵人同時倒地不起,不知是生是死,走過去看時,敵人雖然斃命,但劉翊也是奄奄一息,命懸一線。
當單敬文一行人回到山寨說時,已近黎明。把劉翊送往醫館後,單敬文回頭就發現曾悟也昏倒了,仔細看才發現他的胸口不停地流血,原來一路上曾悟都在苦苦支撐,不給負重前行的單敬文負擔,自己一個人堅持走完十餘裏的山路。單敬文心中倍感暖意,後又想到要向首領軍師回報軍情,也就顧不上曾悟了。剛剛來到劉源家中,就聽見他和軍師正在商議,顯然劉源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身負重傷。“軍師,近來潛山城內的商人不停地散布消息,說是蒙古軍又要大舉進犯,現在寨中雖然得到了官府所給的兵器甲胄,但上次東關之戰義軍戰損不少,兄弟們確實是英勇拚殺,怎奈何賊軍如此強悍,不到一個時辰,義軍就全線動搖,而後百餘名蒙古兵突擊,義軍便全線崩潰,要不是斥候營……”劉源說完長歎一聲,不再言語。軍師隨即說道:“上位(淮西人對上司的尊稱,作者注),城內商人之言不足信,這些人,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造謠生事便可使人恐慌,恐慌之餘也就沒有理智可言,人無理智便會病急亂投醫,說到底,隻不過是為了傾銷貨物,以圖暴利。至於義軍戰力,義軍將士絕大多數未經戰陣之險,單憑匹夫之勇不能擊敗凶悍的敵軍。很多將軍並非天生就會打仗,能征慣戰之師也不是一開始就能所向無敵,戰爭的經驗隻有靠作戰才能取得,古今多少名將也多是從士卒開始曆練,九死一生,百戰沙場,方可成為一代翹楚啊。”
單敬文聽到軍師停止了議論,就走進去回報軍情。單敬文說:“首領,軍師,曾悟所領斥候隊回報緊急軍情:今夜我部遭遇敵軍精銳斥候,他們全部是蒙古士兵,我部死傷慘重,隊長曾悟重傷,隊副劉翊……劉翊重傷,其餘士卒全部戰死。此次敵軍精銳為斥候先鋒,恐怕敵軍接下來會大動幹戈,危及山寨,我等星夜兼程回報,山寨還當及早防備啊。”說完後劉源和郭永臉色霎時間陰沉下來,眉頭緊皺,屋內變得無比寂靜。軍師郭永率先打破沉默:“上位,蒙古軍大舉侵犯的傳言,現在看來,不是空穴來風。一次普通的探查竟然出動了蒙古兵,這不是普通的探查行動,沒有高層的絕對重視是不可能的,極有可能是為大軍開道。”劉源緊接著說道:“不僅如此,上次賊軍侵犯似乎隻為搶掠而來,他們並沒有出動蒙古斥候。看來他們這次不是為了搶掠而來,那又是為了什麼?難道……”軍師郭永緊接著喊道:“攻城掠地,他們是要完全占據淮西!”劉源呼的一下站起,對軍師說道:“軍師,寨中的力量太過單薄,應該立即上報官府,請求官軍支援。雖然官軍屢屢敗北,但有總比沒有強。”軍師點了點頭,對單敬文說道:“你現在去醫館找到向子韶,傳令給他,讓他火速趕往揚州,通知李庭芝京帥。還有,從今日起,你就是統領十人隊的火長,山寨有大危難,好生努力,切莫輕忽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