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明早要在加迪夫拍戲,梅麗莎說。
我們都已經知道她丈夫是演員。他和梅麗莎在活動上經常被一起拍到,我們有朋友的朋友曾經遇見過他們。他有一張寬闊英俊的臉,看上去能輕而易舉地單手把梅麗莎舉起來,用另一隻手擋開不速之客。
他很高,博比說。
梅麗莎微微一笑,那樣子就像“高”是在暗示別的什麼,並且還不一定是好話。聊天轉向其他話題。我們討論了一會兒政府和天主教會。梅麗莎問我們是否信教,我們說不。她說她覺得宗教場合,比如說葬禮或婚禮,“能帶來一種鎮定的慰藉”。它們是集體生活,她說。對一個神經質的個人主義者來說,那場合挺好。而且我在一所教會女校讀過書,我還記得大部分禱詞。
我們在教會女校讀過書,博比說。出了點麻煩。
梅麗莎咧嘴一笑,問:比方說?
比如,我是同性戀,博比說,而弗朗西絲是個共產主義者。
而且我一句禱詞也不記得了,我說。
我們聊天喝酒,在那兒坐了很久。我記得我們聊起詩人帕特裏夏·洛克伍德
我們很崇拜她,還聊了博比瞧不起的所謂“男女同工不同酬女性主義”。我開始感到疲倦,還有一點醉。我想不出什麼機智的話,也很難擺出什麼表情來傳達我的幽默感。我覺得我光在笑,不斷點頭。梅麗莎告訴我們她正在寫一部散文集。博比讀過她的第一本文集,我還沒有。
不怎麼好,梅麗莎對我說。等著下一本吧。
大約三點,她領我們去空房,說能遇見我們太好了,很高興我們留宿。爬上床時我盯著天花板,感覺酩酊大醉。房間不斷旋轉,旋兒又急又緊。我的眼睛剛適應了這輪旋轉,下一輪又立馬開始。我問博比她有沒有這種情況,但她說沒有。
她太迷人了,是不是?博比說。梅麗莎。
我喜歡她,我說。
我們能聽見她在走廊裏說話,她的腳步聲穿過一個個房間。有一次狗開始吠叫,我們能聽見她在嚷嚷,然後聽見她丈夫的聲音。但那之後我們就睡著了。我們沒聽見他離開。
博比和我在中學相識。那時博比還很固執己見,經常因為我校所謂“破壞教學紀律”的不端行為而留校察看。我們十六歲時,她穿了鼻環,開始抽煙。沒人喜歡她。她有一回因為在耶穌十字架受難石膏像旁的牆上寫“操你媽的父權社會”而被暫時停學。這件事並未激起共鳴。博比被視作裝逼。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教學在她休學的一周裏順暢多了。
我們十七歲時要去學校大會堂參加一場籌款舞會。一顆破損的迪廳閃光球把光打在天花板和帶鐵欄的窗戶上。博比穿著一條很透的夏裙,看上去像沒梳頭。她光彩照人,也就是說每個人都得努力不去注意她。我告訴她我喜歡她的裙子。她把伏特加裝在可樂瓶裏喝,分了點給我,然後問我是不是學校其他地方都上鎖了。我們去看通往後台樓梯的門,發現它是開著的。那裏一盞燈都沒開,一個人都沒有。透過木地板條,我們能聽見嗡嗡的音樂,就像別人的手機鈴聲在響。博比又分了我一點伏特加,問我喜不喜歡女孩。在她身邊很容易讓人裝作若無其事。我隻是回答:當然了。
當博比的女朋友並不會讓我背叛誰的忠誠。我沒有親密的朋友,午飯時我在學校圖書館裏一個人讀課本。我喜歡其他女孩,我讓她們抄我的作業,但我很孤獨,感覺自己配不上真正的友誼。我寫清單列出我想要改進的地方。我和博比開始交往後,一切都變了。沒人再問我要作業。午飯時我們沿著汽車停車場手牽手散步,人們帶著惡意別過視線。很好玩,這是我第一次覺得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