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姨,真的不用了,我過得挺好的。”南枝擺擺手,雖說年幼時她時常賴在赤水小葉這兒不走,可她如今已經長大了,且三百多年未見赤水小葉了,她總歸有些生疏了。不過南枝素來不擅長拒絕他人好意,最終不知怎麼得就答應了赤水小葉,留在赤水城,陪她一段時間。
赤水小葉事物繁忙,和南枝敘了會兒舊,便去忙府中事物了。南枝便回了驛館。
回去都快到晌午了,小六還賴著沒起,還是瑲玹和阿念把小六叫起來,南枝也沒尋到機會和小六辭行。
南枝跟著小六他們來到赤水岸邊,雖已入秋,赤水岸邊的草仍舊鬱鬱蔥蔥,不見秋意,其間零星綴著些小雛菊。
南枝神思不屬地跟在小六身旁。連他停下來都不知道,徑直撞在小六身上。南枝痛呼一聲,捂著發酸的鼻子。
“南枝,你沒事吧?你怎麼心不在焉的,發生什麼事了?”小六關切地盯著南枝。
“我沒事。隻是表姨找了我,我不知怎麼答應陪她一段時間,可能明日不能陪你回去了。”
小六有些失落,“你要走啊?”
“我就離開一段時間,後麵就來找你玩兒了。不是一直住這兒。”
南枝跟著小六他們擠進人群,人群中馨悅和幾個女伴在踏歌。
南枝和小六津津有味地看著,阿念看著和馨悅一道領舞的瑲玹氣不打一處來,憤憤不平地跑了。
小六追了過去,南枝跟著離開。南枝看著急忙追來的瑲玹三言兩語便安撫了阿念,不由有些感慨。
四個人一道去買了烤鹿肉,正吃著,馨悅拉著赤水豐隆走來。
瑲玹笑著和他們打招呼,對著南枝三人介紹:“這位是赤水豐隆,馨悅的孿生哥哥。”
南枝行了個中規中矩的禮,便接著吃烤鹿肉。南枝戴著帷帽,赤水豐隆瞥了幾眼便移開視線。
豐隆對瑲玹說:“不知你們可認識塗山璟?”
瑲玹含糊地說:“青丘公子璟的大名當然聽說過。”
豐隆說:“爺爺為了培養我的經營之道,曾把我送到青丘,讓我和璟一起生活學習,我們相處很是投契,可以說璟是我的師傅,也是我的至交好友。”
南枝便想起來了,前些日子在河岸上看到乘船而過的人正是豐隆和璟。
馨悅說:“意映是我的好友,她訂婚前,我還和她一起去黑水遊玩過。璟哥哥和意映姐姐是我和哥哥的好友。這些年,發生了一些事情,他們能相聚很不容易,所以我和哥哥想為他們慶祝一下。”
南枝聽到這兒,又想起了之前她說過的話,在小六離開前,她還得替小六出口氣。
豐隆和馨悅還在邀請瑲玹他們,南枝和小六對視一眼,明白豐隆認可了瑲玹。
南枝和小六對這個宴會沒什麼興趣,晚上她們倆自己玩兒去。
太陽西下時,瑲玹帶阿念去赴宴,囑托南枝照顧小六。南枝含笑點頭。
南枝拉著小六離開,路上小六看著南枝問:“你今日想和我說什麼?”
“昨日表外祖父認出了我,今日一大早表姨便派人請我去赤水府。我答應陪表姨一段時間,明日不能和你一道回五神山了。過幾日我就來了找你,其餘時間我會寫信給你,你不必擔心我。我們去玩兒吧,這兒夜裏應當也很熱鬧。”南枝拉著小六加入了踏歌的人們。
隨著歡快的節奏,踏步,扭腰,拍手,轉圈,她們放肆地歡笑。一舞結束,小六拉著南枝飲酒作樂。
突然赤水河上騰起幾朵煙花,照亮了夜空,南枝仔細一看原來是一艘船上正在放煙花。南枝喝得麵色潮紅,拉著小六,擠進人群的最前麵。
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各樣的煙花綻放在船的上方,將船頭並肩而立的二人映照得分外清楚。
南枝興奮地懟了懟小六,“你看好了,我替你出口氣。”小六還未反應過來,那船頭的防風意映驚呼一聲便墜向河中。南枝拉著小六隱在人群中,縱使是擅長追蹤的塗山璟,也很難發現南枝和小六。
擠出人群,小六好奇地問:“你做了什麼,塗山璟怎麼會眼睜睜看著防風意映落水?”
“我麻了塗山璟的手腳,要教訓防風意映,就得先解決她旁邊的塗山璟,不然怎麼替你出氣。她逼你跳水逃生,我就讓她也落一回水,很公平。”南枝眉眼彎彎,心情甚是暢快。“是不是很解氣?”
小六笑著點頭,“是很解氣,不過你這麼做太危險了。要是她發現了,不會放過你的。”
“我很厲害,她發現不了,就算她發現了,也拿我沒辦法。”
酒意上頭,南枝拉著小六瘋玩到半夜,直到困了,她才一動不動地站著,笑眯眯地看著小六。
小六搖搖頭,俯下身,南枝趴在她背上,摟住她的脖子,“出發!”
“好好好,出發。”小六背著南枝在昏黃的燈火下,慢悠悠地走回驛館。
醉意湧上來,半路南枝就睡著了,清淺的呼吸打在小六的脖頸,寧靜又幸福。
小六走進屋子時,瑲玹披著外衣,坐在燈下,一邊看書一邊等她們。
瑲玹問:“這是喝了多少,醉成這個樣子?我幫你。”
小六避過瑲玹,搖搖頭,“她睡著了,你一碰她就醒了,我送她回房。”
第二日,南枝和小六道別後,便去了赤水府。好巧不巧地和馨悅豐隆錯開了,等二人回來,南枝和表弟表妹才算正式認識。南枝性子隨和,卻是個慢熱的性子。赤水秋賽後,豐隆和馨悅住了兩三日便回了軹邑城。因此南枝和他們不怎麼熟絡。
南枝在赤水城陪赤水小葉住了小半個月。仲秋之時,南枝收到了皓翎送來的請柬,仲秋十五日,皓翎舉行慶典,慶祝皓翎王姬的回歸。
仲秋十三之時,南枝便趕到了皓翎,她住在瀛洲山。
南枝遞了拜帖,便乘著雲輦去了承恩宮。雲輦停在承恩宮門前,南枝隨著宮女到了明瑟殿。
小夭正坐在榻上吃水果,南枝穿了身月白衣裙,裙角繡了層浪花,行走間水波蕩漾,泛起層層漣漪。
“總算舍得來看我了?我還以為你忘了我這個舊友呢。”小夭大大咧咧地坐在榻上,看著南枝挑眉一笑。
南枝三步並作兩步,坐在小夭身旁,指著她的心問:“你有沒有良心,我恨不得每日給你寫信,你竟然這麼說我,我回去了。”說罷,起身欲走。
小夭急忙拉著南枝坐下,拿出一個雕著秋海棠的木盒,裏麵整整齊齊碼著十瓶藥。“好姐姐,我錯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這是我特意給你配的丸藥,每日一粒,連著服上十年,你的舊疾便能痊愈了。”
南枝取出一瓶,倒出一顆,嗅了嗅,咽下後才說:“你倒是舍得下血本,這藥我練也要花上三日,我原諒你了。煉藥太費心血了,你靈力低微,還是不要做了,我自己煉就好了。你顧好自己就成,論毒術,你遠在我之上。醫術確實是我更好些。你不用特意做這些,我不避諱這些。我給你煉了個有趣的玩意兒。伸手。”
小夭伸出右手,南枝取了小夭一滴血,滴在天青的手鏈上。南枝口中默念咒語,手鏈自發戴在小夭腕上。
小夭轉了轉手腕,撥著手鏈問:“這是什麼。”
“我的本命武器你見過,能隨心意變化。材料稀世難尋,不過姑姑為我打造武器時多備了些,最難得的是,這種材料打造的武器即便是凡人也能使用。我把它的用法和口訣都刻在玉簡中了,你可得熟記。畢竟你如今的身份,若是有人害你,我不一定能護住你。”南枝將玉簡遞給小夭。
“你有心了,怪不得你的麵色這麼差勁,這些日子辛苦了。”小夭摸了摸南枝冷冰冰的手,雖已入秋,可皓翎仍舊炎熱。南枝的手卻冷冰冰的,煉器並非一時之功,尤其是這種神兵利器,以自身的血肉煉器才趕在慶典前完成了這件武器。
南枝不著痕跡地避開小夭把脈的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後日便是慶典,你這些日子很累吧?你先前逍遙慣了,如今突然被框起來,想必不怎麼受。慶典後,我們出去玩兒吧,我還沒來過五神山,你這些年也不在這兒,我們一塊兒,也算新鮮。”
小夭瞅準機會握住南枝的手,麵色凝重,“你瘋了?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早先給你調養的好好的,如今全白費了,比原先還差,你做了什麼?!”
南枝耷拉著腦袋,趴在桌子上,悶悶道:“天底下哪有這樣的理,我巴巴地來送禮,你這收禮的不說感激,反倒怪起我來了。我也是擔心你,我休息幾日就好了。來時一路顛簸,我都沒睡好,有些頭疼,你替我按按。”南枝枕在小夭膝蓋上。
小夭替南枝按了會兒,南枝便睡著了。小夭寫了個藥方給珊瑚,命她下去熬藥。南枝醒時已是傍晚,醒來便被小六喂了一大盅藥。南枝陪著小六用了晚飯,見識了小六的處境,她語氣涼涼地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我不信你父王不知道阿念做的事。怎麼你懂事就該委屈你?要我說,你還不如跟我走,我們一塊兒浪跡天涯,遠離麻煩。”
小夭笑了笑,不說話。她們都清楚,小夭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