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陶從業多年,與服務過的美麗新娘大多隻有“一場婚禮”的緣分。
如果不是真實發生,她永遠想不到,會以如此特殊的方式與蘇婷知重逢。
麵對麵近身端詳,竟絲毫不覺陌生,孟子陶遠比自己預設中更勇敢,更鎮定。
仿佛舊雨故知,她甚至可以麵帶微笑,平靜如常地問候對方,“蘇小姐,好久不見,打擾了。”
也許因為有俞洄陪伴身旁,也許僅僅因為此刻的蘇婷知,完全打破了她的固有印象。
妍麗容顏依舊,身穿華麗婚紗,長長羽毛拖尾飄逸曳地。
除了沒有呼吸,幾乎與當年盛大婚禮的女主角別無二致。
一眼認出是那套“獨一無二”的昂貴高定,孟子陶不得不再次感歎孫遠林的“深情”。
得益於他的“用心良苦”,蘇婷知變成沉睡中的新娘。
可在孟子陶看來,她更像化作人形的白天鵝。
來人間走過一遭,倦了,累了,不惜自斷羽翼終獲永久安眠。
孟子陶摘掉手套,從俞洄手中接過化妝箱,“你要是現在能變出瓶白酒該多好。這裏真冷,我手指快凍僵了。”
俞洄一摸冰涼,“我馬上去買。”
“千萬不要,我這酒量喝一滴都會誤事。”她團攏雙手哈兩口氣,來回活動起指關節,“你站遠點陪著我就行,別和我說話,我怕自己會分心。”
俞洄象征性後退半步,“不害怕了?”
“嗯。”孟子陶掀開化妝箱。
有準備,所以對接下來的工作成竹在胸。
她眉沉目靜,一邊為蘇婷知化妝,一邊不自覺娓娓道來。
“我感覺她像我的朋友,我們相識於她初出茅廬的時候。我那時也隻是個還沒畢業的小化妝師,隻要能賺錢,什麼活兒都接。”
“我們在後台第一次見麵,我幫她化舞台妝。好像是新版《梁祝》的首演,又好像是《胡桃匣子》,我記不清了,隻記得她演了一個很不起眼的小角色。”
“我們很投緣,化完妝我閑著沒事,陪她坐在角落裏候場。她告訴我學舞蹈很辛苦,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常年節食,沒吃過一頓飽飯。我就說,你一定能從小配角跳成女主角,成為最優秀的舞蹈家。知道我想開禮服館,她也鼓勵我,祝我早日如願以償。”
“因為聊得太開心,我害她差點誤場,被領導臭罵一頓。我內疚死了,演出結束特意請她吃了根烤腸賠禮道歉。她隻啃了一口,一小口,就快樂得像個孩子一樣蹦蹦跳跳,在大馬路上翩翩起舞。我到現在都記得那天下著小雪,她跳起舞來特別特別美,像落入凡間的精靈。”
“後來,她演出越來越多,我也越來越忙,漸漸疏遠最終斷了聯係。好在,我們都實現了各自的理想。再後來聽說她結婚,宣布暫別舞台。舞迷們都很惋惜,期待她有朝一日重新複出,做回舞台上最光芒耀眼的白天鵝。”
“我也是其中之一,而且對自己許諾,等她複出一定要去現場送花。”
“很可惜,她選擇了離開我們,我們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沾取白色水溶彩繪膏,於眼梢處輕輕帶出一筆。
孟子陶直起腰仔細檢視妝容,而後不掩滿意神色,朝俞洄舒悅一笑。
“大漫畫家,我是不是也有編故事的天賦?”
“沒準不是編的,我和她上輩子真的認識。她一樣熱愛跳舞,我也一樣熱愛化妝,我們是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