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兩側巫師的吟誦始終未停。
雲染染明白，這儀式，還是要繼續下去。
“染染，儀式該繼續了，你去一旁等我好嗎？”
陸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雲染染回過頭去，一雙眸子清澈而堅定。
她放下一直攥著的袖子，將手繞到陸安身後，握住了他為強忍疼痛防止自己掙紮，而叫人捆在背後的手。
“染染……”
雲染染握住陸安的手，細細摩挲著那些被他自己抓破的傷口，微微一笑。
“我不去，我就在這裏陪你。”
她的話堅定而有力，話語間的執著根本不容拒絕。
陸安皺眉還欲嚴肅再勸，可雲染染眉頭皺得比他更為嚴肅。
“你若再勸，待你洗完魔血痛得七葷八素之時，我就去找別人同甘共苦去！”
“……”
陸安委實是沒想到雲染染會這般要挾，他愣了一愣，隻見雲染染橫眉怒視，那模樣認真得不能再認真，他終是擰眉擠出個苦笑。
“你們繼續吧，我就在這兒，不打擾你們也不會施術幹擾的！”
雲染染揚聲對著那些長老巫師們一喊，陸安也隨即點了點頭。
她周身四溢的仙靈早在衝破結界後抱住陸安的那一刻消散，她的情緒亦平靜了許多，此時隻是緊緊握住陸安的手，想要與他一齊度過剩下的儀式。
“一會兒你若是疼，使勁捏我就是，可不許再抓自己！”
她再一次囑咐陸安，不等他再回答，便聽見宗祀內的巫師們吟誦法訣的聲音高了幾個度。
雲染染立即回頭，四位宮人已端著四海之水上前，那盆中的水隨著法訣憑空自盆中升起，四道細細涓流緩緩在空中纏繞成一道，頃刻之間流到了陸安上方，又化作無數細流，盡數流入他身體上透骨釘打入的創口之中。
雲染染感覺到陸安細不可察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四海之水流進他身體了的那一刻，陸安全身肌肉都繃緊了，雲染染趕緊捏了捏他的手，示意陸安不要忍著。
這是儀式之中最疼最苦的一環，雲染染拚了命地要闖進來，便就是要和陸安一齊麵對，哪怕隻是承擔他千萬分之一的痛苦也好。
“陸安！別忍著了！你可以抓我！可以喊出來的！”
可她的話在吟誦聲中、在強烈的劇痛之下，根本沒能讓陸安聽進去，陸安自然也是不忍心去弄疼雲染染。
他緊閉著雙眼承受著來自洗魔血的痛楚，直到左手之上的鎖心環忽地亮起熒光，混沌的意識之中，雲染染關切又有力的聲音，傳入了他心中。
“陸安別怕！有我在！你別忍著！”
他們早已心意相通，護心玉墜在雲染染的腰間發出溫潤的光芒，帶著雲染染的心聲穿破無數阻礙，通往陸安的意識裏。
他擰起了眉頭，緊閉的雙眼中有些濕潤。
這麼多年，他一人遠離故土，在身份種族敵對的遙遙落雲門之上，始終皆是隱藏著心思，堅忍、偽裝、強撐著，走過了一道又一道風浪。
直至此刻，終於有一個人並肩在他身旁，緊握著他的手，對他說：
“別怕，不必再忍著。”
那些素來背負在肩上的，那些沉重的、陰暗的、壓得他喘不過氣，終於終於，得以讓他釋放。
眼中含著的淚浸濕了長睫，陸安沒有睜眼，無數痛楚和壓力化作一聲聲地低吼，自喉間陣陣發出。
而他被雲染染握住的手，此時也再無顧忌，將滿腔愛意融進五指間的力道裏。
緊緊回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