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如此之亮,她又如何還願陷在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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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兩日,陸安隻要得空便會來寢殿瞧雲染染,他來的時候,雲染染不大愛看他,更不同他說話,常常隻背過身或者垂著頭,將他當成空氣一般。
寧可無事找事拉著白枋稚或者孺嬤嬤語無倫次地亂說話,她都不去看他。
可陸安既不怨也不惱,依舊溫溫柔柔地自說自話同她解悶,亦或拿些魔道的小玩意兒來,供她一樂。
他知道,雲染染並非故意不理他,隻是她潛意識裏的膽怯與恐懼還未消退。
每每白日裏雲染染知曉陸安來了的時候,身體總是不自覺地僵硬一下,而後又總是幾個深呼吸,將那僵硬的姿勢舒展開來。
她受了傷,睡得也比平日多些,還遇到夢魘的時候,卻也隻有他能寬慰。隻要陸安靠近,她便會像一隻奶貓奶狗一般,自覺的蜷在他的懷裏,死死攥住他的衣領不讓人走。
直至醒過來時,眼也不睜,再翻過身去當無事發生。
陸安哭笑不得,隻覺得雲染染將“翻臉不認人”這幾個字詮釋得極好。
但他也樂得如此。
反正他會陪她慢慢將傷養好,再陪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孺嬤嬤總說他用情至深,所幸雲染染也不是個不懂真心的人,她作為陸安身邊的老嬤嬤,作為陸安母上的忠仆,多少也能放下心來。
但陸安聽著卻隻搖頭一笑。
“是我欠她多了,合該的。”
那些自掉落落雲崖下之後的日子曆曆在目,他與雲染染出生入死幾多回,好不容易互通了心意,卻又因著陸廬舟的死硬生生地在兩人之間劃開裂隙,再到魔道七殺殿中幾經磨難,他多難得才將她捧在了手心裏,將她視若珍寶敬之重之,是理所應當得不能再理所應當的。
別說仙道魔道百年嫌隙要他去彌補,別說要他去違抗舅舅,就是要把他的命給她,他也不會有片刻猶豫。
想著,薄唇盡頭又彎出一個弧度。
“她今日可好?傷口還痛麼?”
孺嬤嬤在座下搖了搖頭,“好多了,雲姑娘體質奇特,自身在療愈淨化之術上也頗有造詣,不消老身多費心。”
“那便好,我午後事情頗多,也沒來得及去看她。”陸安揉揉眉心,將最後一本折子看完合上。
孺嬤嬤笑道:“少主放心,雲姑娘恢複得很好,這兩日就是胃口也大增呢,吃好睡好的,這會兒想必已經睡熟了。”
“睡熟了?”陸安挑眉,“那我正好去瞧瞧她,也省得她裝瞎不見我。”
說罷,他便站起身來,大步朝寢殿走去。
而寢殿這邊,本來雲染染的確是已經睡下,可她白日裏胃口大開,平白地暴飲暴食了些,導致胃裏有些脹氣,實在是沒有睡著。
躺著難受,她便又坐了起來,裹著被子又覺得有些悶熱,見殿內無人,索性偷偷半敞了中衣,倚著窗沿吹涼風。
她被掠了去之後,陸安派人在她的寢殿附近加強了巡邏,透過窗去,還能見到四周有訓練有素的鳥雀在徘徊。
想到陸安,雲染染的心滯了半分,他哄人的那些把戲實在拙劣,可到底也惹得她有一些心軟。
她長歎一聲,將嫩藕似的手臂搭在了窗沿上,閉上眼睛。
思緒很快飄飛,將睡未睡之間,她忽地又聽見幾聲腳步聲,耳尖一動,回過身去。
便一眼瞧見了正推門而入的陸安,他的半隻腳還懸在門檻上,二人四目相對,皆是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