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一遍?”
虞蝶嫜怔怔望著他,她想,如果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就一定是萬俟朔腦子不對勁。
萬俟朔努力擺出自己的耐心,“我說——我否認你對我的指控。”
突然間,一股甜蜜的心情在少女的心中綻放,她揚起腦袋,目光逐一掃過正前方:“那你倒是說說,你要否認哪些。”
“其一,我的確討厭你,但暫時還沒有要把你扔到屍山荒野的打算,其二,我並未想要戲弄你,隻是覺得此乃你我二人相處的大好機會。”
這句話信息量著實有點太大。
虞蝶嫜原本還沉浸在“討厭”二字中,萬俟朔後半句的“二人相處”又將她從一種無緣無故的傷心中拉出來。
她頓了頓,一本正經:“萬俟朔,你到底想說什麼!”
少年撫順自己的黑袍:“以上就是我想說的所有。”
虞蝶嫜:“???”
到底還能不能溝通了?
她心中縈繞盤旋著未知名的悲傷,看也不看萬俟朔一眼:“你為什麼討厭我?”
萬俟朔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他認真地注視少女,才發現她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悲傷,這種難過是真真實實存在的,而非任何假裝。
他將嘴微張,猶豫半晌,終是沒想出該怎麼解釋。
從小到大,沒有人教過萬俟朔什麼是感情,更沒人告訴他什麼是喜歡,什麼是討厭。
隻是那個人一直在給他灌輸一種想法,提醒他生來就應當怨恨一切、憎恨一切,說實話,他自己還沒徹底領悟到究竟什麼是真正的憎恨。
他隻知道自己獨自一人被無方潭方圓的怨氣所吞噬,將歲月在此度過。
他雖然殺人如麻,無情無痛,但這也隻是他的任務——那個人引導他活下去所必須完成的任務。
他憎恨被拋棄、憎恨虛情假意,但他以為,討厭就是比憎恨好一點,討厭就是不一定要殺掉這個人,而是可以考慮留下她的命。
萬俟朔認真思慮過虞蝶嫜應該被放在什麼位置。
直到他弄清楚討厭比憎恨要好,他就把對虞蝶嫜的情感歸結為“討厭”。
至於什麼情啊愛啊,喜歡之類的東西,他一竅不通,活了大半生,甚至聽都沒聽過。
此時此刻,在暗室裏,他又重新思索了這份態度,頓了頓以後,低聲開口。
“你不應該感到開心才對嗎?我對你的討厭你是獨一無二的。”
虞蝶嫜:“……”
不會安慰能不能就不要安慰!
她強行扼製住內心的悲傷:“討厭還被你分成獨一無二呢?我可真是謝謝你。”
“不用謝。”
萬俟朔還以為她真的想感謝自己,畢竟這獨一無二的情感可不是誰都能有。
見虞蝶嫜並沒有半點好受些,他原本鬆懈的心情再次緊繃起來:“你還在不開心?”
似是這句不開心點醒了虞蝶嫜,刹那間,她在心裏反問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呢?為什麼要因為他一句討厭而難過?
二人之間非親非故,她沒有理由這樣。
“誰難過了?”虞蝶嫜重新收拾整頓自己的心情。她眨眨眼睛,深吸一口氣,隨後佯裝無所謂地模樣,偏頭望著萬俟朔。
“臭脾氣,你怎麼突然帶著我們回來,真的隻是為了什麼相處?”
“我不說假話。”少年端著手臂,看起來傲然不已。畢竟謊言可是他最憎恨之物。
虞蝶嫜暗自在心裏“嘖”了一聲,話中帶刺,故意挖苦:“相處?怎麼的,難不成你舍不得我,還想多看我幾眼啊?”
“可以這麼說。”
虞蝶嫜瞬間愣住,她不可置信地偏頭去看萬俟朔,然而他隻是端著手臂兩眼輕閉,仿佛對當下的處境很是滿意。
她再次覺得,一定是萬俟朔中了什麼說反話的毒。
於是,虞蝶嫜將腦袋湊到萬俟朔臉前,左瞧右瞧,試圖在他身上捕捉到不對勁的氣息。
隨著少女的靠近,萬俟朔不經意地呼吸一緊,少女的溫軟臉頰就近在他眼前,她的呼吸打在他的鼻尖,一下一下,弄得他的心癢癢的。
他的身子原本在她撲過來的那一刹那,不經意往後仰了些,但漸漸地,他發現自己好像對她的靠近一點兒都不排斥。
於是他將身子收回向前俯,與她的距離拉得更近。
就這樣,少年的目光在她臉上來回打量,絲毫不畏懼,反倒是……想一探究竟,追根尋底……
研究了半天都沒研究出什麼,虞蝶嫜隻好抬起眼眸,打消這念頭,卻不經意間與萬俟朔的目光徑直撞上。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兩人竟靠得如此近,而他的目光也一直落在自己臉上。
一眨眼的功夫,虞蝶嫜的耳根子瞬間紅了起來,她連忙從萬俟朔身前挪開,拍了拍衣裙,強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