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涼風襲來,即便宮尚角內力充足,不懼嚴寒,但他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這雨是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就像宮尚角的內心一般,一直不複平靜。
遠徵,你怪過我嗎?
想來是不怪的。
那次的上元燈節,因為一盞燈,他沒忍住嗬斥了遠徵,從他手裏奪過那盞燈時,他不是沒有看到遠徵不知無措僵在半空中的手,茫然的眼神看著他,眼眸中已經開始慢慢積聚淚花。
他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的語氣有些過於嚴厲,說的話也過於難聽,他垂下眼簾,細密的睫毛擋住了眼眸深處那一絲不知所措,嗬斥遠徵退下。
遠徵在門外台階處坐了一夜,他又怎會不知,不過一牆之隔,一扇木門,擋住了兩個傷心的人。
他感覺過了很久,卻又不知道多久,隻後知後覺的想起,遠徵這孩子撅的很,較真的很,這事他要不先道歉,這孩子能在心裏記好久,可他剛走至門口,便聽見金複的那句‘衣不如新人不如舊’。
這句道歉到底還是沒說出口,在他怔愣的那一瞬間,遠徵已經起身離去。
再後來的後來,遠徵依然像個沒事人一樣時常來角宮用膳,依然親切的叫他哥,依然操心著他的身體狀況...........
這句道歉也隻是留在了宮尚角的心底。
不過這金複,說話著實是難聽!!!遠徵本就不高興,他還在雪上加霜,雖然這道歉沒說出口,這件事也已經過去,但宮尚角還是找個機會將金複罰了一通。
搞得金複莫名其妙,那幾日的眼裏總是透露著不解,他做錯啥了讓宮主這麼罰他?
“哥?”
身後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宮尚角的思緒,他緩緩轉身,一眼便看見已然渾身濕透,發絲淩亂,因看見他背影而停駐在原地的宮遠徵。
宮遠徵一臉茫然,還略帶些許欣喜地看著亭中的宮尚角。
“哥,你在這兒........做什麼呀?”
宮尚角答非所問,他一臉不讚同地看著宮遠徵,“遠徵,怎地現在才回?”已至深夜,大雨滂沱,宮遠徵隻穿著一身單薄的衣物,連披風都沒有,加之衣衫濕透,在寒冷侵襲之下,蒼白的臉顯得格外明顯。
宮尚角先是將披風取下,放在亭中石桌之上,隨後快步走出亭下,不管那被狂風驟雨一瞬間淹沒的身體,將還在傻愣愣淋雨的宮遠徵拉了過來,隨後那黑色縷金內帶毛絨的披風便換了個主人。
宮遠徵看著一臉嚴肅皺眉的宮尚角,微微低頭,“哥,你知道的,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在醫館呆著。”
宮尚角正在幫宮遠徵係披風帶子的手便愣在原地,隨後又若無其事的放下,“為何心情不好?”
說起這事,宮遠徵的怒火又湧上心頭,“那宮子羽,真真是蠢才一個,也不動動腦子,什麼事都想往我身上潑,別以為此事過去了,此仇不報,我真是咽不下這口氣!”
那雙被雨水浸透的眼眸,即便是怒氣橫生,也顯得水汪汪的,不像是在生氣,倒像是在委屈。
宮尚角莫名鬆了口氣,生宮子羽的氣好啊,隻要不是生他那一巴掌的氣就行。
“不過話說回來,哥怎麼在這兒?若是找姐姐有事兒............天色已晚,姐姐恐怕已經休息了。”
“不找她,找你。”
宮遠徵的眼睛都亮起來了,不過隨即又擔憂起來,“哥哥尋我有事,為何不派人通知我?金複呢?他人跑哪去了?即便哥哥不尋我,這天冷的,也該進屋等才是........”
“抱歉。”
宮遠徵的話音止住的,他有些不解。
“今日在大殿上,那一巴掌,是哥哥錯了。”
“這不是哥的錯,那明明就是宮子羽的錯,哥又何必因此而道歉,況且,宮子羽那一巴掌明顯挨的比我重,我心裏知道哥哥是向著我的,哥哥對我好我都是知道的.............”
宮尚角看著麵前急忙為他說話的宮遠徵,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一開一合,但宮尚角耳中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
遠徵不懂,不隻是那一巴掌,還有那盞被人用心修複的龍燈。
深埋心底的那一聲抱歉,在這一刻,終歸還是說出口了,身為一個哥哥,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宮遠徵並不懂哥哥那聲抱歉的具體含義,可那顆曾經因此受傷的心,終歸能夠等到治療傷口的良藥,隻是主人不知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