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胎降世,百獸夜啼(1 / 1)

我出生那天,大旱一年的小村突然下起暴雨,有人說曾看見陰雲全部聚集在我家那間又破又小的老屋上,其中隱有雷電不斷翻滾。

夜裏,屋外傳來野獸如人般的吼叫聲,有些聽得出是虎狼哀嚎,有些則聽不出是什麼,在雷雨聲裏聽著格外可怖。幾隻黃皮子掀開窗探進頭,綠眼睛裏閃爍著詭異光芒,兩瓣嘴不斷上下翻動,似乎在竊竊私語。

床上,渾身是血的老頭抱著剛出生的嬰兒,床下跪著個約莫三十出頭的年輕男人,正滿臉驚恐地磕頭求饒,仿佛對麵的不是剛出世的骨肉和自己的父親,而是要飲血噬骨的惡鬼。

老頭沒有理會已然磕破腦袋的我爸,隻是將我輕輕放在被單裏裹起來,又在床上摸索半天,終於提起一張畫著美女的人形紙張。

那紙非常薄,在昏暗燈光下幾乎透明,猛然看去有白脂似的肌理,活像剛從身上剝下的皮膚,底端還在不斷往下淌出鮮血。

他割破我的手指,黑色的血落在紙上,很快被那有靈氣的美女紙吸收幹淨,擁有皮膚色澤的紙張逐漸開始腐化,很快變成用來紮紙人的普通草紙。

爺爺悠悠地歎口氣,對著滿臉恐懼的我爸說。

“紙人生子,是禍非福,這一遭是躲不過的,我多次提醒你不要受它們蠱惑,你還是不聽,直至今日釀成大禍,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否則它們一定會索走你的命。”

我爸聞言,忙不迭爬起身進屋,收拾了幾件衣服,又拿了幾十塊錢,也顧不上和養育自己成人的父親道個別,匆忙逃離。

黃皮子看夠了熱鬧,把腦袋收了回去,而屋外的野獸嘶鳴隨著父親一起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爺爺把我抱起來,臉上逐漸浮現出糾結與痛苦,將手扼上尚在繈褓的嬰兒脖頸,而我尚未察覺到危機來臨,依舊張著嘴咿咿吖吖叫著,和尋常嬰兒不同,連淚也沒落一滴,兩隻異色的眼望向他,充滿天真無邪。

老人最終還是沒忍心親手扼殺自己的血脈,但也恐懼我引來不祥,隻是對外宣稱我爸帶著老婆到大城市裏做工去了,孩子出生受了驚身體弱,等養好才能見人,絕了那些親戚探望的心。

但那日詭異的天象和野獸叫聲引來了不少同村人關注,雖然沒人當著爺爺明麵上說,但紛紛在私下議論老秦家又出了個怪胎。

為什麼是又?這就說來話長了,我爺爺年輕時是十裏八鄉出名的俊後生,擅長風水堪輿,陽宅陰宅都能看,請過他的人都尊稱一聲秦天師。再後來,城裏的大小姐對爺爺一見鍾情,鐵了心非他不嫁,大小姐的富商父親本想拒絕,又不知想起什麼,竟爽快同意了。

大小姐,也就是我的奶奶,在婚後跟著爺爺回到村裏,蓋了間不大的小院住下,兩個人的日子也算甜蜜,加上爺爺那手玄術絕學,家裏的條件越來越好。極為封閉的山村裏,許多人還沒見過電視機這種新奇玩意兒,我家卻已經看上了。

我爸就是在他們最濃情蜜意的時候出生的,但自從我爸出生後,奶奶的身體愈發孱弱,本來隻是時不時暈倒,逐漸發展成臥床不起,爺爺為了愛人不惜花大價錢遍尋名醫,家裏因為熬煮中藥被熏得滿是湯藥味,這些依舊沒能挽回奶奶的性命。

奶奶下葬以後,爺爺盯著我爸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是你,它還會來找你。”

據村裏人說,自那以後,爺爺就不再接任何生意,無論是什麼樣的達官貴人,出什麼樣的價格,爺爺都是一口回絕。本來條件異常優越的我家,因為失去了爺爺這門手藝掙來的錢一落千丈,原先居住的小院被賣給屠夫劉三,換來的錢開了間非常小的紙紮鋪。

再然後的事,我也不清楚,同樣不明白為何爺爺會突然放棄替人堪輿轉而做起紙紮,隻知道從出生開始,父親母親就一道出去打工,即便過年也不會回來。鄰居總說是因為我天煞孤星,父母擔心被我克死所以趕緊收拾東西連夜逃了。

每到這時,爺爺總會冷著臉從屋裏衝出來喝退鄰居,再領著我回屋練習紙紮技術。

從三歲起我就和爺爺學習如何做紙紮,要說天賦加成,確實有一點,但更多還是出於孩童天生的好奇心兼無人一同玩耍的寂寞,讓我對紙紮愈發上心,別的小孩還在和尿玩泥巴,我已經能獨自紮出紙馬這樣稍微簡單點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