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和文司宥的交談，我便離開了觀星樓，回了庭蘭舍。
一路上我心神不定，方才的信誓旦旦恍若過眼雲煙，夜裏的冷風一吹，便散了，清醒了。
明雍大火燒出的書閣暗道，迷宮裏的焚燒坑，還有乾門名冊上的細犬標識，程筠先生的任務......
這樁樁件件，如文司宥所說皆不算小事，而在這亂局之中，想要自保，護書院，還要與各方勢力周旋，委實不易。
“瑞盈琴，你可算回來了，看本小姐這劍磨的如何？”
“寶劍配英雄，確實不錯，但小月兒——你這刀槍劍戟棍棒矛的，準備的是不是太多了些？”
我看了看不知何時出現在庭蘭舍的一地的兵器，扶額歎息。
“本小姐這叫有備無患，此去玉梁肯定凶險。本小姐要不多準備些，誰保護你們？”
“再說了，蕊兒忙著準備糕點，忙了半宿，叮鈴咣當的我睡不著，還不如為玉梁之行多做些準備。”
“玉梁治安一向不錯，此行又有武藝極好的宣楚兩師兄相伴，恐怕輪不到小月兒你出手呢！”
談笑間，白蕊兒端著一盤剛揉好的麵團從屋裏出來，遠遠的同我打了個招呼。
恍惚間，我隻覺得又回到了初入明雍的光景。
“白蕊兒，你這麼說是不是瞧不起本小姐的功夫，我今天非得給你露幾手看看!”
曹小月不服氣的撇撇嘴，借著月光舞起了劍，幾個折聲點足的刹那，我窺見她眉宇生英姿，頗有些女將軍的味道。
猶記的剛入明雍時，小月也喜舞弄兵器，沒事還和興武社的師兄師姐切磋武藝，那時她的招式招招漂亮卻無戾氣。
而今，招招逼死穴，幾個劍式下來，劍氣已逼落滿庭花葉。
“終究是不一樣了。”
我感受到小月舞劍時不再似往日輕鬆肆意，她是真的想保護我和蕊兒，所以背負上了責任，每一劍都比昔日沉重。
不僅僅是她，還有蕊兒，甚至是我自己，都不一樣了。
那時的庭蘭舍，歡聲笑語，明雍學子麵對的是充滿希望的未來。而今，這歡鬧聲依舊，去路卻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我抬頭，對上蕊兒有些強顏歡笑的眉眼，忍不住有些心疼。
“蕊兒，此行玉梁雖難免凶險，但也不必備這麼多糕點的，太辛苦了，早點休息吧。”
“也不全是為我們準備的啦，這次離開書院，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回來，我也得準備些糕點送給糕團社的師兄師姐啦......”
“還有選修課上傳過紙條的學子，一起熬夜趕過課業的同硯，還有......”
蕊兒自說自話的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而我也借著蕊兒的話引，不自覺聯想到了一位還未來得及告別的故人——
“雲心先生。”
雖然淩晏如一直不希望我牽扯進此事，但如今我已經沒有退路，他終究是我的恩師，於情於理，此行以前應與他拜別。
“差不多就這些了，哎，琴兒，你怎麼剛回來就要走了？”
“琴兒，你去哪裏？已經快宵禁了......”
“書院都封了，宵不宵禁還有意義嗎？不過確實有點晚了，瑞盈琴，你小心些!”
“嗯，若是過了子時我都沒回來，就不必等我了，明日找人去大公主處撈我吧。”
“聽你這架勢，不會是要闖山門吧？”
曹小月瞪大了眼睛看著我，蕊兒也一臉憂心忡忡，我揚起了一個笑容，讓她們寬心。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這是為日後我們一行人闖山門先探探路!”
若是順遂，還可趁此機會去一趟淩府，拜別雲心先生。
回憶起書院的久別重逢，宣京街上的地位懸殊，之後的因緣際會，或者是理所當然的相見與交談，我都能從中體會到他冷酷手段和冷麵之下的點滴關切。
他興許早就知曉我將要離開的選擇，可不同他告別，多少有些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