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6章 他是東北(3 / 3)

別的工人都不動聲色。

小倉次郎一看,不知是啥景,就問翻譯。翻譯說:“你問他們什麼的幹活?”

“對對。”

“那是在起屁!”

“起——屁——?不懂……”

“不懂不行。這個削豬頭的人一出現,你想不聽他的都不行!”

“為什麼?”

“他們可以聯合起來,往死裏打你。”

“啊!這麼厲害。”

“厲害的事還在後頭呢……如果那人快速地削豬頭,工人們就會不顧命地撲上來的!”

其實,這時的翻譯也明白,事變了,東北要變成人民的天下了,人們再也不怕日本人了,他也要給自己留個後路了。

小倉次郎倒吸了一口冷氣。

可是,小倉次郎依著自己人多勢眾,強行指揮這幾節車皮和別的車掛鉤運走。

王雲堂氣得衝上去想扯住日本憲兵,突然日本人的槍響了,王雲堂身子一歪,栽倒在貨場的木頭堆上,鮮血從胸口汩汩流出……

老二哥一看,一步躥到火車道的頭上,又爬上火車頭,把豬頭向空中一舉,片刀一旋,隻見那豬頭肉片“嘩嘩”地飛起來,楊侃一看時候到了,立刻喊了一聲:“兄弟們,衝啊——!”

飄飛的豬頭肉就是信號,立刻,上百的工人們舉著鉤、杆、鐵尺、木頭棍子一起往前走去,人們衝上了火車,一些人拚死和日本憲兵廝打著,一些人就往下搶設備,什麼鐵碾子、酒桶、磨、酒匣子,不斷往下扔……

這是一場肉搏戰。

許多工人被打得頭破血流,日本憲兵也被工人打倒了,楊侃和老二哥的肩上受了傷。因幾個憲兵看他倆指揮,就不斷地開槍。可是老二哥帶著傷還是削著豬頭!血,混著豬頭肉片,四處濺飛……

這時,楊侃走過來,扶起了正在流血的王雲堂。

王雲堂往前望著,血肉橫飛中,老二哥仍然站在火車頭上,盡管他的身上、臉上,血跡斑斑,可是他手中的刀子,還是在不停地削著豬頭肉……特別是當工人們抵不過日本人時,他的刀子削得更快,更穩。於是,工人們喊殺聲衝天。

王雲堂禁不住問楊侃:“老二哥,他,他是神嗎?”

楊侃:“不,他是人。”

“可他,到底是什麼人呢……”

“他是咱東北。東北,就是他……”

他,就是東北。東北就是他。

這句話,王雲堂還是有些朦朦朧朧,有些不懂,又似懂非懂。他隻覺著天旋地轉,漸漸地閉上眼睛,要睡去了。

幾個戰鬥著的工人圍上來,就喊,王掌櫃,你醒醒!

喊聲飄蕩在空中,傳向遠方,可是,他一直沒有醒來,他睡去了,睡到時光歲月的記憶中去了。

是啊,故事到了記憶的盡頭了。

從兩百多年前“夾荒”地的窩鋪抗稅,到漠河淘金為國捐軀;從中東鐵路的新景象,到二道溝火車站上告;從日俄戰爭的混亂,到與俄人塞爾維亞戰敗後的分手;從蒙古草原的駱駝隊,到民間土匪的綁票姻緣;從憲兵實行的治安肅整,到偽警尉的虛偽狡詐;從民間老酒評上“頭牌”,到為造“禦酒”闖長白秘境;從三六九小店的夫妻恩愛,到老剃頭棚兄妹的生離死別……

一切的一切,人們是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仿佛又像影幻似的在人們眼前晃動著。在這些難忘的故事和經曆中,我們認識了許多人,這是一些活生生的人,包括齊雨亭,徐三爺,齊子升,徐長友,徐仁,齊成山,徐玉,李喜瑞,蘭嫂,吳剃頭,還有維子和何挑水……人們於是在“心底”認識了這些人。

而最終一切,都變成了故事,在地老天荒的時光中消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