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雲堂終於同意給他們,把後藤愛的全部股金全給他們。他找來了老賬,把這筆錢算好,一共是四萬五千元偽幣,一起交給了果克林上尉。然後說:“上尉先生,請你給我打個收條吧?”
“什麼?”
“收據呀……”
“收據?”果克林哈哈大笑起來,說,“我給你打收據?這不但不可能,而且你還得給我寫個保證呢!”
“什麼保證?”這回輪到王雲堂愣了。是啊,他給別人錢,別人還叫他寫證明,這不是奇怪嗎。
“你要向我保證,永遠不起訴。”
“什麼?”
“就是你永遠別提此事!”
這真是憋氣窩火。維子又勸。王雲堂也覺得,錢已給人家啦,於是他又忍住氣寫了個字據。大致內容是不管到了什麼年代,這件事他王雲堂永不反悔,永不起訴!
這天下晌,萬合泉買賣的掌櫃給王雲堂來了一個信兒,說現在已經事變了,讓他來共同商量燒鍋和買賣的前程問題。各酒局的二櫃們也紛紛回來了。
這幾天收賬的、退貨的、拉料的,一天亂糟糟的,王雲堂也四五天沒睡好覺了。進了萬合泉的董事科,他們嘮了還不到一袋煙的工夫,何挑水便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說:“東家,不好了!”
“怎麼了,你慢慢說!”
“日本人把咱們燒鍋給搶了……”
“啊!有這事?他們不是倒台子了嗎?”
“他們把清酒廠和咱們廠的一些酒、鐵碾子什麼的都裝上車,拉到火車站上說是要運往日本。”
“別讓他們動啊!”
“不行,人家來的是憲兵。”
“快走——!”
當下,二人告辭了萬合泉的掌櫃,匆匆往火車站方向上跑去。
當年,雖說日本人已經宣布投降了,可是一些日本軍人和憲兵還在拚死頑抗,長春的一些日兵就是這樣。這天,他們趁王雲堂不在燒鍋的當兒,拿了一個假的王雲堂的“手令”,說同意清酒廠撤回日本。其實這幾年清酒廠的設備錢和利息,積德泉早已還清了。再說,就是欠賬也不能連積德泉別的設備和酒桶、老酒都裝走,整整三車皮啊。裝著裝著,大夥兒覺得不對勁兒,於是一些工人跟著汽車跑,何挑水急忙來報告了王雲堂……
從萬合泉出來,王雲堂二人直奔附屬地的火車道線。可不知是咋地,遠遠地一看,一列火車在“吭哧吭哧”地開著,車上坐著一些日本憲兵,抱著槍,車的兩側和後邊的鐵軌上,一百多積德泉的糟腿子們手持木棒和鐵鎬一邊追一邊高喊:“停下,快停下——!”“小日本子停車——!”
可是,日本憲兵不斷向空中放著槍,火車沒有停的意思。
王雲堂一看,對何挑水說:“快!你去通知所有工人還有股東!咱們一塊上火車站!往回搶東西。”
然後,王雲堂和大夥兒一同向火車站追去。
拉著積德泉設備的火車終於在火車站的站台上停了下來。原來,這裏還停著不少車皮,都是機械、設備、物資什麼的。他們想掛上這些車皮再一塊拉走。工人們呼啦一下子把這三節車皮給圍上了。
小倉次郎站在車上,他對幾個憲兵說了幾句什麼,那幾個憲兵立即把槍口對準了工人們。
這時,王雲堂也氣喘籲籲地趕到了。他抬頭一看,意外地發現,工人群裏,在楊侃的旁邊,站著老二哥。這老二哥,眼下還是威風凜凜地立在一個挺高的木堆上,他手裏舉著一個豬頭,一手拿刀,正刷刷地往下削豬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