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肩朝著穀倉走回去,穿過湖岸邊的小沙丘,二人就看見遠處的穀倉正冒著熊熊濃煙,火光衝天。
穀倉本就是土牆和稻穗杆共同堆築而成的,格外易燃。夜風的幾番吹拂下,房頂的火勢轉瞬間大起來,半片天穹都泛著紅光。
“去摘星閣求援。”池宣甩下這一句話,須臾便不見了人影。
澄懷怔怔地望著那火光,幾乎能聽得見自己通通的心跳,一夜未眠,一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右手在左手虎口狠狠掐一下,用疼痛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撒開腿就往摘星閣的方向狂奔。
一定不能有事!從後山回摘星閣,盡是登山石路,更深露重,石路濕滑不說,林中一片漆黑,她沒帶火折子,隻能以深夜中摘星閣上的點點光亮為引,在無數過深或淺的坑窪中跌了好幾跤,最後隻得手腳並用地向上爬。
爬到半路的時候,澄懷才突然想明白,即便等她從摘星閣搬回來救兵,糧倉應該也燒得八九不離十了。
池宣是怕她回去有危險,想支開她,所以用了求援的借口。她一時慌亂,竟也就著了道。
但,路已經走了一半,絕對沒有折返的道理。
她咬著牙,忍著磕碰後各處淤青的疼痛,把淚水忍回眼眶中,腳下一步不敢懈怠地朝上攀登。
不知悶頭跑了多久,天色都有些許微明時分,她終於抵達山巔,欲叩摘星閣的大門,卻發現門並未閉鎖。
慌忙推開門,白日裏明鏡高懸的大堂,隻幽幽亮著兩三燈燭,映得雕梁上的百足蟲越發麵目可憎。“有人嗎?有人嗎?!”澄懷高喊了兩聲,卻都無人作答。
大堂旁側的屏風後,隱隱約約有燈盞。繞過屏風,馮長老竟就坐在屏風後,他身側一左一右各立著兩位壯漢,神色肅然,正是白日裏送去魚米的。
一刹那間,她突然想到,今日吃完魚粥後,誠雪和應寂甚至都未與她說上兩句話,倒頭就呼呼大睡,其餘人更是靜得不能再靜。去穀倉之後,楚昭惜一直未見人影,放過飯食後,素嶽與她打了聲招呼,就帶著幫忙的五位青年離去了。
因她一慣不愛吃魚,又心事過重沒有胃口,是以把魚米粥讓給了鄰席的一位女子。
因此入夜後,唯有她和不食五穀的池宣是清醒的。
魚和米,應該是被人動了手腳,雖不明白具體原由,馮長老應是想用這場大火,把穀倉裏的人都滅口?!
澄懷真正想通這場大火中的前後曲折,實際上隻花了一眨眼的功夫。
瞥了一眼馮長老那張將衰未衰臉上,故作高深的表情,不等那兩名壯漢動作,澄懷用盡全身的氣力,轉身朝摘星閣外奔逃。
澄懷不知道的是,馮長老還在等她發問,然後大發慈悲地跟她講清前因後果,想看她瞠目結舌,悲痛欲絕,卻不料她怎麼問也未問,如泥鰍一般滑不溜地從手心溜走了,這才急火攻心地叫嚷:“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澄懷奔出門欄之際,那兩個壯漢左右夾擊,朝她飛身撲過來。
她一個俯身,閃避躲過,一邊從手袖中掏出十幾枚銀針,頭也不回地往身後雙側一扔。這是她離開蒔花閣之後,一直未曾改變的習慣。淬過麻沸散的細小銀針,在特製可收納的手袖之中,重量微乎其微,關鍵時刻卻屢屢救她於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