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宣向前側了一步，微微擋住了澄懷的視線，回頭輕聲對她說了一句：“莫看。”
澄懷自知自己如今已入攝魂幻境中三次了，再太多被魂怨之力影響，百害無一利，悄然地攥住池宣的衣袖，深呼一口氣安定心神。
楚昭惜也被嚇了一激靈，驚呼一聲，躲在素嶽身後小聲道：“再怎麼餓，也不應吃人肉吧。”
這洞穴空曠，再小的聲音也落入耳中，緩緩睜開眼的眾人並不言語，隻用仇視的目光盯著他們這些不速來客。
一蒼老虛弱的聲音開口：“那是因為聖女，還沒有餓到要見閻王爺的時候。”
順著聲音，眾人看到洞穴的晦明之間，坐著一位鄉紳裝扮的銀發老人，鋒利若刀削的幹瘦下頜，鷹鉤鼻將他的臉分為了陰陽兩色，深陷眼窩中那一雙皺紋橫生的眼瞳，卻給人一種威懾和生機。
“這人是……自自願給我們吃的。”人群中又一人沙啞著應和。
三三兩兩地有人讚同，還引起了些民憤：“她都同意了，你們又在這假惺惺地做甚聖人菩薩。”
“真有菩薩心，也不會把我們囚禁在此，不管不顧，任由我們同類相殘。”
“難道我們願意又吃人肉嗎？”
“若不是你們把後山封鎖，我們至於嗎？”
誠雪憤然地握緊拳頭，若不是應寂攔著，早要上前去給這些人幾個耳光。
應寂一邊攔著誠雪，一邊沉默著、出神地盯著那具血骨發呆。作為佛門之人，許是看慣了地獄圖，應寂並不懼怕這樣的情景，隻是覺得悲哀。
他自小就五感通靈，能知覺靈魄的存在。不過師父打小就告訴他，這異能，萬不可對人提起，否則就是世人眼中的異類。但此刻，他的確能感覺得到，這洞穴之中彌漫著強烈的恨意與痛苦。
那是一具女子的身體，更是一個柔軟可欺的弱者。是災難來臨時，往往被執掌權力者，第一個犧牲掉的人，用某個借口，甚至有時候連借口都懶得編造。
應寂沒有拆穿眾人的謊言，但他心中已分明，這女子，絕不是自願被吃掉的，也不是死之後才被吃掉的。她被啖肉剔骨的時候，一定還有知覺，才會懷抱如此強烈的怨恨。
澄懷亦心知，那死者自願之真假，早已無從探尋。歎息之餘，隻能暫將此事放下，回頭問向楚昭惜：“島上真的沒有糧食了嗎？”
楚昭惜也歎了口氣：“奉君山統共三百餘人，在沿湖的南圃墾了些田地，自給尚艱難。現在正值夏季，稻米剛抽穗灌漿，正是青黃不接的時日。不過……”
“不過什麼？”
楚昭惜伏在澄懷耳邊，悄聲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湖裏遊魚倒是有不少。我叫上幾個捕撈的好手，今明兩日，倒可以讓他們填飽肚子。”
“好，那有勞了。此間還有別的居所，可供他們居住嗎？這裏太陰潮，也不通風。”
沉默良久的素嶽皺著眉，低聲朝澄懷說道：“南邊沿湖有幾處糧倉，這時日裏也無甚屯糧，倒是可以居住，隻是長老定不會準許……”